小姑问大嫂，他为什么天天夜里打你？大嫂说你还小，你管不了这事。小姑天天和大嫂在一起，和她一起干活。

大嫂是家里最受累，也是地位最低的人。家里有长工，经常雇短工，她给所有的人做饭，还要随时按婆婆和丈夫的吩咐做各种杂活儿。

婆婆喊她，女儿就说我们正忙着呢，过一会儿就去。丈夫叫她，小姑就说你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吗，你又不是没长着手！以后他要叫她，须先看看自己的仇人在不在她旁边。

儿子到妈那里诉委屈。妈忽然想起一件天大的事：怎么忘了？她眼看7岁了，长着两只那么大的脚，再不裹就不行了！

三个女儿都是在5岁时裹的脚。二女儿天生小脚，没有勒紧，但

不耽误嫁人，躲过一劫。

这天早上，母亲把小女儿叫到面前，给她看崭新的白洋布，说今天给你裹脚。你三个姐姐可没有你这福气，她们用的都是旧布。

小女儿立即大哭起来，说我不裹脚，我不嫁人！

母亲让三个女儿清理干净那间做针线活儿的小屋，强行把小女儿拉进去。

屋里只有一个炕，炕上有个小炕桌，墙角有个便桶。

母亲命三女儿负责小女儿的生活：屋门在外边上锁，裹脚后不能下地，三女儿在窗口送饭，需要时进屋里端便桶。

小女儿拼命哭叫，但无济于事。为确保一次成功，母亲花高价买洋布，花最高价请来最有名的裹脚专家，是个3岁的强壮女人，自出道以来从未失手。

洋布缠上脚，专家手一紧，痛彻心肺，小女儿险些昏死过去。专家名不虚传，缠来绕去，飞针走线，大功告成。

小女儿痛不欲生。她想撕开洋布，却很快就放弃了，知道绝无可能。她绝望了，决定以死抗争。

三姐送来晌午饭。她让三姐躲在旁边，用尽全力将饭菜扔出去。

她哭着说，三姐我求你了，你悄悄给我找一把剪子来，要不我就死了。我死也不裹脚！

三姐回头往身后看了，确定无人监视，做了个鬼脸，忍不住笑了，压低声音：你忘了？就在最里边儿。我去给你做好吃的，你要小心。

小女儿立刻想起来，屋里有一把旧剪子。当时四姐妹在炕上做针线活儿，怕伤人，三姐把它压在墙角炕席下面。

三姐送来白面条，葱花鸡蛋，飘着香油。

晚饭还是面条鸡蛋。

连吃三天好饭，母亲忽生疑心，过来查看。三女儿开门，她老人家看到一地碎洋布，碎得不能再碎，大吃一惊。小女儿的脚上盖着被子，冲着她得意地笑。

3天不见，小女儿白了，也胖了。

小女儿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两只自由的小脚。

老人家险些昏死过去。

老太爷说，算了吧，你就不怕闹出人命？

初冬的一天，唐家的儿媳病了，发高烧。丈夫不管她，赶着大车出了门。小姑给她熬粥，陪伴她一天。她拉着小姑的手，说，好妹妹，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要死了，我心里只是放不下你。两人抱头痛哭。

当天夜里，她从一个黑暗的世界进入了另一个黑暗的世界。

她静静地躺在一口薄木板棺材里。唐家小女儿放声大哭，不让盖棺盖。忽然，她吐了一口血，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