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说来,灰究竟是沉积于底好还是混匀在水中更优呢?
罗德迷迷糊糊间仿佛看见有人将一杯水在两个杯子间倒来倒去,杯中的水倒到最后,一点灰尘异色也瞧不出来。
那人不停地重复这一行为,乃至模糊了时间,混淆了次数,终于,与杯壁无尽的摩挲忽然割破了那人的手,鲜红的液体迅速浸入杯中,一片狼藉。
罗德醒来侧过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样一个杯子,杯壁还挂着他嘴唇形状的凝固的血迹,空旷的病房内没有一个人,包括罗烟。
这种丑事,只要罗烟那小子在城里,第一时间就能得到消息吧。他却连看望我都不敢,怕我连累他?呵呵,说到底,他不就是那样的人吗,他还在乎什么呢。
人之缺陷无可避免。这些源自性格的缺陷好比向日葵花盘上的种子,一颗颗地嵌在情绪的表面,稍有些许的风吹草动,便会忍不住从花盘上炸出来,在背景板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坑洞。
毫无征兆的,罗德骤然发出尖锐的嘶吼,有如发疯一般。他浑身解数尽出,惹来一众医护,并想方设法地让他们给卓文那家伙传信。
他要见他,然后当面问他,为什么!!!
……
彼时罗烟已然架着一辆偷来的牛车,踏上前往丘山的路途。因为不能让戚芙尔暴露在世人面前,他从城主府出来后,刻意挑人烟稀少的地方出城,因而他只是预估到了罗德可能回来了,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离开了厄弥迦城。
“我们的速度肯定赶不上城主,而且他还比我们先出发,只能期盼他没那么快找到吧。”
戚芙尔坐在车厢内,望着前方因遮挡了光线显得颇为阴暗的身影,愁眉苦脸地说着。
罗烟没有接她的话茬,听着无比熟悉的音调,一言不发地驾车,一次也不曾回头。
“还记得两年多前,那时候我们刚认识,也有过类似的旅行。
那次的目标是悼城,也是这样,你在前面驾车,我坐在车厢里看书,路过秋谷的一座无名村子时,还被那儿的村民狠狠戏弄了一番,马车都顾不上,连夜跑下山去……
如果当初你有勇气做出选择,我们之间,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前面的身影一颤,说道:“但毕竟没有。”
罗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拥有戚芙尔样貌的冒牌货,本质是某种超自然的异界狡猾生物,善于把控人的心性,就像某些神话中描绘的魔鬼,千方百计地诱导人出卖自己的灵魂下地狱,可现在看来,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她真的是魔鬼吗?
难道就因为她身上出现了我难以接受的东西,我就要将她打上异类的标签?就忽略了过往的一切,巴不得她去死才好?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城主府内,她说要从他这儿得到一个答案。想来她已经从他的行为和话语中得到了,可笑他还自以为是在和怪物虚与委蛇。
呵呵,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反正我也从来没有拥有过她,即便从今以后,她与我断绝一切来往,我又有什么损失呢?
“你真的是戚芙尔吗?”他小心翼翼地再度提出这个问题,同时在内心殷切希望她说她不是。
但她没有回答。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也早就从她的行为和话语中得到了答案不是吗。独属于她的密码,相同的习惯和性格,共同的回忆……
他只是,有些许的不甘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