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忍住了自己硕大无比的左拳头，满头黑线。

“你大表姨夫给你们开的收音机？”

“哪儿呀，表姨给我们开的。他一天到晚待在祖祠里，不知道有什么毛病。”

“以后少去你表大姨夫家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今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拿来给我看看。”

“没，对了，罗叔叔是干什么的呀，从哪儿来，睡觉打不打呼噜？到时吵得我睡不着，我就不上学了。”

拳头还是落了下去，“就你长嘴了，小孩儿哪儿那么多话！”

……

在镇子里待的越久，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清晰。一种从内心深处仿佛灵魂发出的悸动，不断地冲击着罗烟的大脑，右脑剧烈的疼痛简直要让他把自己的右眼球挖出来，再从空的眼眶里伸进去捣烂疼痛源。

白色线状的虫子在脑髓里游动，从这个脑沟蠕动着钻到另一个脑沟，沿途产下褐色虫卵，植入到脑组织里。

瘙痒、游动感、过电感、刺痛感接踵而至，叫人难以忍受。他疯狂地敲击脑壳，期盼能以外部的实体的疼痛缓解内部虚幻的痛苦。

毫无用处，都怪那些梦，他要发疯了！

畸形的肉瘤、扭曲的肢体、高举的双臂、手掌并拢捧起鲜血、旋转的房间、从悬崖跌落、午夜镜子里印出的背后的鬼影、山火滔天的村子，诡奇的化石……

被打断！

“罗叔叔，我爸让我叫你下去吃饭……”介平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时却看见一副无比惊骇的场景：

罗烟坐在床上，姿势怪异，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嘴里不住地低声念诵着什么，衣服上血斑点点，凝结成痂与皮肤粘连起来，左手食指塞在右上眼眶里狠狠抽动，受压迫爆出的眼球不断向下滴着鲜血。

介平被眼前怪异的景象吓到呆滞，哆哆嗦嗦一时间没了声音，倚住发黄的门框，看男人在里面犯病。房间左边妈妈留下的化妆台上的镜子里倒印出站在门口的介平的霎时苍白的脸，叫人动容。

好半天，介平终于像是突破了某种桎梏，疯狂大嚎起来，惊动了楼下的父亲。朱良上来后，顿时脸色大变。

四肢僵硬，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那右眼，相比左眼更加突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塞回去，上眼皮整个翻了过来，还有手指插进去的痕迹。

看着罗烟颤抖的身体，朱良慌忙一狠心，握了握强壮的左手，一记勾拳狠狠地招呼在罗烟的右脸上。

跑了两条街，勉强凑起三五个男人，尽管打了预防针，进门第一眼，他们还是不禁身体一颤，就这会儿工夫，床上那具躯体，又变了样，已经痉挛成一种人类根本无法做出的姿态。

“朱良，你上哪儿弄来这么个妖怪！”一人摸着大腿上浮起的鸡皮疙瘩，“这还救什么，赶紧拉出去扔了呀。手脚都扭成麻花了，人还能活着？”

“还有呼吸，没死。”朱良上前探了探鼻息，试探性地问后方众人。

“都这样了，要我说，没死也差不多，不如拉出去埋了。”

“埋了吧，埋远点，影响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