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双枯瘦的手下,亚伯拉罕,也只是一颗棋子!
###
骑士们继续巡逻。
在卫兵们的眼中,这些巡逻的教廷骑士衣着华贵,身份尊崇。可事实上,在教廷当中,他们不过是金字塔底层的小人物罢了。
因此,他们的目光无法看到,在云雾缭绕的教廷山顶,雄伟的圣亚瑟大教堂前一千零一阶石阶上,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苦修士,正缓慢前行。
他看起来很苍老。眼睛瞎了一只,另一只也半闭着,眼神混浊。他身体干瘦。宽大的修士袍穿在身上,就如同挂在晾衣杆上一般空空荡荡。露在外怜悯的皮肤满是皱纹和老年斑。血管和骨头在松弛的皮肤下高高突起。
苦修士赤着脚。
每踏上一步石阶,就有一朵火焰莲花在他的脚下盛开。
然后,人们就能听到嗤的一声,就会看见那枯瘦的赤足燃烧起来,皮开肉绽,一片焦黑。而苦修士的脸上,就会流露出一丝极度痛苦的神情。
可当他再度前行的时候,他抬起来的的脚又会恢复原状。
周而复始。
就这么一步步向上,笔直陡峭的台阶上便留下了一个个焦黑的足迹。清风拂来,黑色的足迹化作一片片金色的叶子,然后破碎,飘飞起来,变作成千上万的金色蝴蝶,跟随在他的身后。
终于,苦修士登上了台阶,站在宏伟的教堂前。
在十二根高达百米的立柱和雕塑下,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尤其是那一身最低级的苦修士灰袍,和这座至高无上的圣教殿堂更是格格不入。
可是,却没有人胆敢轻视他。
几位黑衣主教早已经等候在教堂大门前。他们恭敬的向这位低级苦修士行礼,然后下令卫兵开启大门。
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苦修士走进了教堂。
当他的赤足越过大门门槛,踩上教堂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时,再没有火焰莲花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柔和圣洁,充满神圣气息的白光。
这一步,让苦修士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抑制不住的变化。
他的独眼睁开,眼神中闪过一丝激动。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去。每一步,一道白光。而随着这些白光的出现,他的整个人都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佝偻的身躯,变得挺拔。他满是皱纹的皮肤变得光洁而有弹性。老年斑开始褪去,白发转为健康的亚麻色。等他终于走到大殿深处,那高高的宝座前时。就连他瞎掉的那只眼睛也重见光明。
苦修士跪了下去。
教皇尼古拉斯二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如果仅从外貌来看,人们很难相信,这个身高不过一百六十公分,瘦削得像个营养不良的小男孩一般的老人,就是那个人们心目中宛若神明一般高高在上,实力深不可测,威震大陆数十年的教皇。
可是,只有熟悉这个大殿的人才知道,在这个矮小而苍老的老人身体里,隐藏着何等可怕的力量。
他就坐在那里。
这个寂静而宏伟的大殿,这高台,这华丽的天鹅绒宝座,和这个瘦小的老人,组成了圣教许多高层心目中最深刻的画面。而这样的印象,许多人从第一次来到这里到他们死去,都没有改变过。
似乎尼古拉斯二世会永远坐在那里,无论何等强大的敌人,也无论怎样的狂风大浪,都无法撼动他。只要他放在扶手上的枯瘦手掌一翻,再大的风浪都会消弭于无形,再强大的敌人也会灰飞烟灭。
而此刻,尼古拉斯二世的眼中,光芒闪烁。宛若有万千雷电,又宛若璀璨星河。
良久,当光芒敛去,他才低头注视着跪在身前的苦修士。
“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尼古拉斯二世问道。
“命运。”苦修士低声道。
“是的,命运,”尼古拉斯二世居高临下,一双眼睛冰冷,“十六年前,本该被你斩断的命运。”
苦修士伏地了身体,把额头贴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颤抖。
“十六年莲花地狱的磨炼,是惩罚,也是修行,”尼古拉斯二世轻轻一摆手,“既然我已经解除了惩戒术,那就意味着你无须再为过去的错误承担责任了。不过,你没能斩断的命运,始终会和你纠缠……”
看着苦修士抬起头来,尼古拉斯二世道:“这条命运线,以前隐藏着。现在已经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我能感觉它的存在。所以,普尔曼……”
他凝视着苦修士的眼睛。
苦修士普尔曼心领神会,脸上浮现一丝狰狞:“陛下,我会斩断它。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十六年前的错误。”
尼古拉斯二世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目光穿越千山万水,投在了一艘飞行的空魔船上。
那里,心有所感的亚伯拉罕猛然扭头。
尼古拉斯二世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对普尔曼道:“天国降下神谕,卢利安的恶魔入侵就是那条命运线浮现的契机。那个人,会踩着恶魔的尸体走出来。那是他走上舞台的最后台阶。”
普尔曼的眼中,浮现一丝震惊的光芒。
他知道发生在南方的事情,也知道深渊恶魔突破禁制对大陆来说意味着什么。可他没想到的是,那条命运线竟然和这件事绞合在了一起。
“命运是一面平湖。只有泛起了水底的淤泥,你才知道哪里有泥鳅在活动。所以,有时候让水浑一点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尼古拉斯道:“现在,他已经出现了。所以,去南方吧,别让我失望。”
“是。陛下。”普尔曼深深的躬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