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
傍晚时分,野水沟楼下按摩店的红色灯光映进楼梯道里,和贴满了开锁王电话的锈铁门上挂着的“一等功臣”牌匾格格不入。
老头子前两天为了送牌匾这事还回来了一趟,而且,还真把这牌匾给强行挂上去了。
想必没少跟街坊邻居炫耀。
但,方淮更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也会遇到跟叶加洪一样的尴尬。
“歪,老头,你把家门口垫子下面的家钥匙藏哪了?”
“你回家了?咋不跟我和你妈说?”
“…我来重庆培训!就住一晚上,不要啰嗦了,快点快点,我想o尿。”
方淮不耐烦地顿着步子。
不知为何,一想着回家,尿意就来了,好像是什么生理习惯,从机场出来,憋了一路。
“…我和伱妈都出来了,留什么钥匙?门上有开锁王电话,你打一个。”
方淮:……
“告辞,我已经感觉到了,你和我妈已经不考虑我了,不爱了,拜拜。”
方淮挂了电话,冲向外面,寻找最近的餐厅,进去撒尿。
最后,心心念念的家,还是没有进门,找了个酒店对付了一晚。
不回也好,前世的家事,渐渐都已忘记,看多了,心里长草,又想去看看父母。
算逑,没时间。
……
翌日,7月1日。
大清早。
某消防中队。
院墙老旧,铁门紧锁,原中队已经搬迁,牌子都摘了,外面立了个“军事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旁边是“西南片区消防培训中心”。
消防的来看了都得笑死。
尼玛,重庆消防的培训中心,正团级单位,教学综合楼、体育场、训练塔、模拟训练场、招待所等设施一应俱全,能满足一次性培训规模500人以上的要求。
整个西南的培训中心,却是屁大个院子,废弃的消防队,两栋拐角连着的旧楼,连那个看着新一点的钢结构训练塔,都在一个院墙角,感觉有点摆不下,像是硬塞到那里的。
二楼,一个肤色黑黢黢的四期士官,正看着电脑上的赵本山,一边磕瓜子,一边嘎嘎笑,宛如一个智障,丝毫没有老兵的沉稳。
“诶!有人没有?”
院门口传来一声刚硬的大喝。
电脑声太大,士官隐约听到声音,身子挪了挪,把旁边的监控电脑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门口提着大包小包的的胡队长和四五个军官士官,立马面露喜色,起身大喊。
“来了!”
下楼,开门。
黑士官脸上笑呵呵,接过胡队长手里的迷彩包:“老大,东西带了吗?”
“带了,包里,自己找。”胡队长说着,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
“啊…又特么回来了,一期完了休个假,刨了路上的时间,也就一个周,真不够睡!带一期培训也太累了,要不叫他们这一期回去休息算了!”
后面有人笑了。
“那敢情好,我也不想带了,这帮孙子里,每期老有变态,带不动。”
“带不动,让咱们李逵班长搞他!”
此时,黑士官大吼:“我靠!怎么就给我带了个橘子?”
胡队长指着后面一帮人道:“还有点什锦菜,路上服务区的饭太贵了,给你带的麻鸭被他们吃完了。”
黑士官火了:“嬲(鸟)!谁吃的?给老子吐出来!”
一人笑道:“奎班长,不就吃你点鸭子吗?看给你抠的,一会出去我给你买!”
黑士官听了这话,一脸无语地看着胡队长,道:“这么大个培训班,一年这么多培训经费!胡队长连个饭钱都不报销,非把我的鸭子吃了?!”
“那又不是给大家吃饭用的!”胡队长回头:“行了行了,上楼,开个小会。”
黑士官剥了个砂糖橘吃起来,嘟嘟囔囔道:
“陈庆钊和张年都没来,副队长都没在,开啥会?”
胡队长摆了摆手:“他们总队过来要时间,今天不一定能到,等不了了。”
…
二楼,办公室。
刷,刷,刷。
一片翻动纸页的声音。
每张纸,都是一份履历。
一人惊叹:“我擦…这个,拿过全国大比武亚军,操,又来变态了。”
胡队长凑过脑袋看了一眼,随后摇摇头。
“第一届…那年好多人都没参赛,准备也不齐全,铁人科目都没有,只有一些军队传统科目,项目不够,好像把四百米障碍都搬来考了,好多人练都没练过,第二名也不算什么。”
“啧,那更猛啊,那时候,纯体能科目比较多吧?这个…是不是得给他加点负重?”
胡队长沉吟道:“嗯…看看再说吧,咱们培养的是综合性人才,能进这个培训班的不乏猛将,就怕体能达不到,还瞎往这里送的,咱们只能退回。
能加负重的,自然好,当然,智力也是关键因素。”
“对,我看上一期的周怀进步挺大,进班的时候…”
一人正说着,又被打断。
“我擦,列兵?胡队,我们这儿不是不收义务兵吗?”
“呵呵,方淮是吧?”胡队笑道:“你们见过,北川,那个突击队的副队长!”
“他?他是列兵?擦,是挺狠啊,拿过贵州总队比武第一。”
“呵呵,贵州总队?他们每年比武有两届,水分偏高,一期的何志军也是第一,还是全国第三,硬扎一些。”
胡队听到队员轻松地笑声,摇摇头:“别小看他,奎礼,这人你来盯。”
黑士官一口一个小橘子:“这人,前两天有人打电话到我们办公室关照过,说脚最近受伤了,大概意思是让我们注意一下他的伤势…我听那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让我们放水,还好不是陈庆钊接的,要不肯定要骂娘了。”
说着,似乎在学着什么人讲话一般,跟个大妈似的指着空气,阴阳怪气,尖声细语道:
“脚伤了还弄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我们这里最重要的就是走路!不是来体验生活的!关系户,关系户!好好的部队,就是让关系户搞垮的!”
“哈哈哈哈……”
一帮人笑抽抽了。
“擦,陈庆钊有这么讲过话吗?他平时基本不讲话的好不好!”
奎礼呵呵一笑,又开始剥橘子:“我讲的是他的心声!你看吧,他要听说这事,肯定没有好脸!”
胡队长却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