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处,缓缓走出来一个男子。
生的人模人样,可不便是尹正么。
“哎呀,尹郡守,我还以为是哪个贪嘴的妖怪,还请郡守见谅。”玉泽咧嘴一笑。
尹正坐到玉泽对面,拿了一只酒盏,十分不客气地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
“十年前一别,再见玉家郎君,仍是昔年模样。不像我,已经不复当年光景了。”尹正抚了一把长髯,眼中闪过一抹感慨。
玉泽给他倒了一杯酒:“你们羡慕我容颜不腐,我却羡慕你们可以垂垂老去,郡守你说可笑不可笑。”
尹正没回答,喝下玉泽递过来的酒,咂舌一声:“好酒。”
“琼浆玉露,焉非好酒。”玉泽掂了掂酒坛子的重量,而后仰头灌下一大口,笑眯眯问道,“令夫人被妖怪缠身,郡守瞧着不甚关心?”
“她自作自受。”提到温氏,尹正的目光立刻冷了下来。
“是自作自受,还是有些人另有用心呐。”
“玉家小郎此话何意?”尹正挑眉。
玉泽不紧不慢地放下酒盏,抬头看向前者:“十年前,在下曾借给郡守一个宝贝,如今期限已到,郡守该将那宝贝归还给在下了。”
尹正目光一变,咳嗽一声别开视线:“那宝贝……待我寻一寻再还给小郎。”
“嗐,不着急,只要郡守记得在下的话便好。”玉泽看了看天色,提起酒坛朝尹正摆了摆手,“天色不早了,在下有事先去一步。”
尹正目送他离开,蓦然回想起十年前与玉泽初见的时候。
那会儿他刚刚入仕,却生了一场大病,并且久久不愈。
他拜佛求神,甚至去了道观,但仍无济于事。
在他绝望时,他遇到了这个来讨酒喝的少年郎。
人之将死,总有善意。
他将身上仅剩的银两拿出来给玉泽沽酒。
作为感谢,玉泽给了他一块玉佩。
他说,这块玉佩能够庇佑他十年无虞——他可以借他十年,但十年之后他会来取回去。
玉泽临走前,还说这玉佩有灵气,若主人生出了邪念,便会破坏它的灵气,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等玉泽走后,他将玉佩带在身上,果然消灾消难。
很快,他便大病痊愈,靠着灵玉的庇佑一路扶摇直上,坐到了如今的位置。
可人在朝廷,总有些身不由己的时候。
他慢慢便忘了玉泽的话,做了一些本不该做的事情。
于是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让妖怪附了温氏的身。
思绪敛起,尹正盯着手中的酒盏,沉默片刻,蓦地一笑。
真不想把玉佩还回去呢。
……
常言猫有九命,果不其然。
在打死猫妖后,那温氏很快醒过来,又被猫妖附体,以迅雷之势溜了。
沈冗担心温氏的魂魄在猫妖离体时生生撕裂,便任由猫妖逃窜而去。
打道回来时,他撞见了玉泽。
玉泽如婴孩一般蜷缩在一株古树之下,身子不住地哆嗦。
这是怎么了?
沈冗感受到玉泽气息不对,微微挑眉。
“沈家小郎……劳烦帮我护个法。”鼻翼间飘来熟悉的人气,玉泽慢吞吞睁眼,咧嘴一笑。
沈冗清楚地看到,玉泽的眼瞳没有聚焦,好似盲人一般。
他挥了挥手,只听玉泽颤巍巍开口:“我的五感正在封闭……待我再出壳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