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问题——当年为我母亲执行‘奉还仪式’的人,是谁?”
安留斯轻叹,低声说道:“是我!”
这个答案并没有超出安言的意料,因此她并没有在此继续浪费时间,而是提出了其他问题:“后天天选计划,母亲知道吗?”
“她是计划的推动者,也是计划的后期设计人者一。”
“那她知道自己成为‘供体’,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甚至可能因此失去性命吗?”
“按照原定计划,当时怀着你的安娜将作为‘母体’,也就是所谓的‘供体’,在妊娠期间通过脐带将自身的部分神圣回路主动移植给胎儿期的‘受体’,并持续供给神圣之力。
“在这个过程中一旦出现什么意外,为了保护母体,我们会进行人工干预,终止受体的发育。”
简而言之,计划以母体的安全为优先,必要时会进行人工流产,而这个被流掉的胎儿,便是如今于在安留斯面前正襟危坐、神情严肃的安言。
安留斯观察着安言的反应,面无表情的少女并未流露出太多情绪,这令安留斯既为其管理表情和情绪的能力感到欣慰,又因为看着长大的少女没有彻底敞开心扉而无奈。
他抛开无关紧要的杂念,继续述说着亲历的陈年旧事:
“为了确保圣能回路的成功移植,也为了尽量保证分娩过程中母子安全,母体在妊娠过程需要接受长期的‘调整’和‘治疗’,直到胎儿发育到可以分娩的程度。”
安言出声打断:“所以,当年母亲怀孕整整两年,并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净无罪血’的副作用,而是她需要为了计划接受某种改造?”
“事实上,两方面因素都有。一般情况下,要先等胎儿发育4-6个月,待胎儿基本成型时才能进行‘净血仪式’。然而你母亲嫁入加德勒家时,被迫签下了许多狗屁协议,其中一条就是怀上的孩子必然也必须是加德勒家的末位继承人。”
提及造成自己学生不幸的元凶,安留斯的语气再次变得愤懑,他深知这个所谓的末位继承人其实是加德勒家族为了牢牢绑定安娜同时还不会分散本家权力的卑劣手段,而类似的霸王条款不计其数,说明这个家族根本就没将安娜视为自己人。
“这是那些贵族混球企图干涉教会事务的阴谋,而一位前圣选者也不过是他们实现目的的工具,他们在明面上甚至都不愿给予你母亲足够的尊重和名分。
“为了反抗加德勒家,安娜不得不回归教会,并在你才两个月的时候进行‘净血仪式’。仪式由我亲自主持,过程很顺利,但是副作用实在太大,尚未出生的你差点胎死腹中,对她的身体也造成了很大损伤。但安娜不愿放弃你,因此推动了被尘封的‘后天天选计划’。
“后续的发展,基本和你知道的一致,你不知道的和‘计划’相关的部分,也都在这份文件里了。”
安留斯将文件推向面前的少女,安言看向桌上的文件,陷入了沉思。
根据方才翻阅的绝密文件,安言知晓了“后天天选计划”的实早在2年前就立项,其起源是因为当时瑞格诺斯已经连续15年没有出过“天选者”。
天选者指在出生后3个月内觉醒神圣天赋的超凡者,他们在胎儿期便形成了圣能回路,是天生的神圣之力亲和者。
和能靠资源硬堆出来的先天魔力亲和者(灵选者不同,先天形成圣能回路的几率极低,且这个过程几乎无法在妊娠期进行人工干预。
这是因为神圣之力有别于魔力,只有自身心智与神圣之力产生共鸣才能形成稳定的圣能回路,简而言之就是需要极高的神圣亲和。
因此,即便在胎儿发育过程中给予较高浓度的神圣之力刺激或者授予神圣祝福,也只能一定程度促进胎儿的神圣亲和,略微提高天选者降生的几率。
而后天天选计划则是另辟蹊径——既然无法诱导胎儿形成圣能回路,那便直接将孕妇的部分圣能回路移植给胎儿。
具体流程当然更加复杂,计划的参与者不仅仅只有圣光教会,“六正神”的其他五个教会参与其中,且计划也成功通过了前期验证,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临床试验者,而六大神教都是正派教会,不可能像邪恶阵营那样进行非法的人体实验,所以计划便被无限期搁置,相关的资料也列为机密级长期封存。
曾是圣选者的安娜·维多利亚·瑞格诺斯有权限也确实地翻阅过“计划”的相关资料,当时她只是抱着满足求知欲和好奇心去翻阅那些没有对外公开的资料,不曾想自己最终成为了这个计划的推动者和试验者,而这也彻底改变了安言的人生。
在沉默许久之后,安言终于再次发问,这次她的问题十分尖锐:
“当年您眼看着我的母亲、自己的学生遭遇这些不幸,您有何感想?”
安留斯闭上双眼:“心如刀割!”
“那您当年没有阻止她嫁入加德勒家吗?”
“怎么可能没有,所谓的帝国贵族、所谓的七大家,不过都是些养尊处优、目中无人、利益至上的野心家,骗走你母亲的更是个不可救药的纨绔子弟、登徒浪子,我当年还收集了不少那个混账的黑料,可惜安娜被他哄得鬼迷心窍,无论我还是其他人怎么劝都没用。”
安留斯的语气中满是无奈和自责:“也怪我当年太过忙碌,也太过傲慢,把时间都花在了工作上,反而忽略了对自己学生的关心,只是一味地为她安排好所有目标,控制着她的生活,将她隔离在安全的教会里,造就了她的天真和善良,却没教会她如何分辨和应对世间的黑暗和丑恶,也没有及时教导她正确的恋爱观,结果唉——”
安言安慰道:“这是母亲自己的选择,您已经尽力了,后来您也针对加德勒家实行许多打压政策,也算是为她出气了,而且母亲温柔善良,肯定不会责怪与您,也肯定不希望您为此苦恼。圣光有言:‘旧事如光,勿困沉沦’。有些事,您也该放下了。”
“你反倒教育起我来了,”安留斯扯出一个笑容,“你说的我自然都明白,只不过说起当年的事难免会有些激动,而且你的母亲可是我第一位圣选,除了感情上的问题,我自信自己对她还是十分了解的。”
说道这,安留斯不免又叹了口气:“要是当年我多和她沟通沟通,也许这一切便不会发生了。”
“世事无常,况且您是大主教,必须以教会为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安留斯苦笑一声,圣光大主教的职位象征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权力和地位,但也代表了同等的责任和奉献,不过现在的他只是个缅怀就是老头罢了。
“说起来,”安留斯似是无意般说道,“你不是有一男一女两位关系不错的玩伴吗?那位女生似乎当选了星夜教会的圣选者了,而且近期会返回流光城。至于那位男生,听说他晋升四阶冒险者了,而且有传言你们最近——”
“此事与当下无关!而且那都是谣言!”安言面无表情地打断,安留斯只能略显尴尬和无奈地打住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