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儿子并没有说错。他们辛辛苦苦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舍不得穿,抠抠叟叟攒了一辈子的钱,都不够看上一次病、抓上一副药的。
每日里,连肚子都填不饱,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头、却毫无希望的日子,这真的就算是活着的吗?
儿子现在要去寻找另一条出路,一条能活得起、病得起、死得起的出路,能有什么错呢?
而同村的、另外二十几个大小伙子、甚至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也在和家里人吵。
他们也要上山、也要进寺,也不想种地了,也要去过那种伸手就能拿钱、躺着就能吃饱的日子。
有个大爷抹着满脸的泪水,用力地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杵,不断地杵,抬眼望苍天,恨声道:“老天啊,你可看看吧。这样的世道、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啊?”
有个大娘也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大声哭嚎着。
“你去!你个死老头子你去!你要去就自己去,你带上儿子们干什么?你们都被烧糊涂了吗?留下我们这一屋子的婆娘、媳妇、孩子,可怎么活?要怎么活啊……”
可无论是怎样的哭嚎、打骂、唾弃、还是跪求……都没有用。
苦了一辈子的人、当有了翻身机会的时候,决绝的程度可想而知。
何况,那些要走的人里、还有良心的人里,想的是:等他们有钱了,会把银子拿回来,家人也就都能跟着享福了。
可是地荒了……人也荒了……
田不成田、地不成地、家不成家、人不成人了……
而另一个马家村里。
则是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和尚闯入。
他们站在村口、就大声地吼道:“按人头算、每人拿出一百个铜钱进献给佛祖。如有不从者、则是对佛祖不敬,吾等大师、必代表佛祖、秉持佛祖之意、将尔等打入十八层地狱!”
另一个和尚,斜着个都快掉到胯上去了的僧袍、歪着个僧帽、腆着个大油肚子、晃荡着个肥脸。
还好心地提醒道:“别怪贫僧没有提醒你们,谁要不给佛祖上贡、就会被抓去坐寺狱。那里面,啧啧,站着进去、想再走着出来可就难了。到时候、可就不是一百个铜钱的就能了结的事情了。来来来,赶紧地交吧,识时务者为俊杰。相信你们也不想多受那等皮肉之苦吧?”
这话,给村民们气得直打哆嗦。
老村长拄着拐,颤颤微微地走出来,指着他们就道:“你们每月来一回,每回就要每人交一百个铜板,我们哪儿来的钱?
你们看看我们这个村子,还有几个壮实的汉子在家?地没人住、家没人管,钱财从哪来?
你们、你们也是都出自村户的啊,你们也是从我们这样的人的家里、一个个走出去的啊。
怎么能走出去就坏了心肝了呢?都是父老乡亲啊,你们怎么就能下得去手?!还打着佛祖的名义、佛祖是要你们祸害百姓们的啊?”
“滚!死老头子,给脸不要脸。快点儿拿钱!”
一个和尚、一脚将老村长踹倒,嘴里还喝骂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