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映弯腰将人给拉起,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摇头。
娄敬德则抿了抿唇角,按了按眼帘,再侧立一步、躬身伸手,“狄大人请!”
狄映轻握住他的手腕,二人携手往大营去。
周凛等四十三名侍卫:“???”
画风一转再转,他们一懵再懵。
最懵的就是:什么恩情?宽恕之恩?哪儿来的?
只有彭凉的星目闪了闪。
他有注意到、娄敬德手腕上方、露出了点儿刺青图案。
而那图案,彭凉见过。
就是那个三山之势中、那忽然消失的村民们的家里。
难怪当时大人没有追进密道了……
原来,那些人……
那些从黑心权贵人家中劫得的钱财,不仅济了民、还资了军……
难怪娄敬德一抹脸,见了大人就跟见了亲人似的……
难怪……
彭凉不想了。
他招呼上侍卫队们,去找军中厉害的将领们、“打架”去了。
军中铁血硬汉,不是吹出来的、不是跟出来的、不是捧出来的,而就是拳拳到肉地打出来的。
情义、敬意、也是这么打出来的。
一碗碗的乱炖菜、一个个的大馒头,一堆堆的旺篝火、一张张的大笑脸……
这,就是他们最隆重的宴、最欢喜的宴!
当有些人、只食烤全羊的皮的时候、只吃鱼的眼睛的时候、只挑鸭掌心中那一块肉吃的时候……
边关历经苦寒、流淌着血汗的将士们,却连块羊骨头、都嚼碎了咽进肚子里。而他们、还保着那些人的命。
当穿盔甲的倒下,那些穿金丝银线的、就该跪下了。
此后一月,当狄映收到老皇帝要耗资数百万银两、铸造浮屠佛像的时候。
就再请将士们吃了一顿肉。不过,这次没让他们把嚼碎了的骨头咽下去。
而是让他们在嚼碎后、一人一口、吐到了一口大箱子里。
然后快马加鞭、狄映就把那箱用牙咬碎的骨头渣、派人送回了大都城、送去了老皇帝的面前。
老皇帝初始不识何物、不解其意。待宣过太医院正辨验后……
呆坐了两个时辰。
随即取消了铸造佛像的计划。
并再次下达了:节衣缩食、减税免赋的命令。
有钱的人哭了,没钱的人,笑了。
……
七月,烈阳如火。大地仿佛被炙烤,地面上都蒸腾着肉眼可见的气浪。
易州司仓,田芜,拉着一车车的物什、回家了。
清繁县、县令田嘉聪,非常高兴。
要不是田芜拉回家来的、都是一些左倒右转、不适合见光的物什,田嘉聪都想敲锣打鼓、燃鞭放烛地、欢迎田芜的归家了。
热热闹闹的、一家人用过晚饭后,还舍不得散去,一直叙话到深夜。
次日,田嘉聪等田芜休息好后,父子俩便在书房说起了话来。
“芜儿啊,你想跟为父谈什么?不会是又想劝为父的去投靠武穷思吧?”茶水端上后,田嘉聪就直接问出了声。
田芜听了,点头就道:“是的。父亲,您也清楚、儿子每次送回来的都不是光明正道得来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就只有穷思大人能保得住您、以及咱们全家上下。
再说了,您一直呆在这个小破县城里做个县令,真的不嫌烦吗?真的就不想再进一步吗?就算您不想、儿子们呢?儿子们总不能一直就这样止步不前了吧?
现在朝中只有穷思大人的势力独大,咱家的家财已经足够丰厚,他喜欢收钱办事,那咱们就往上送呗。届时您若可得二、三品大官,皆全家飞攀。就算是四品,那也能光耀门楣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