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他奶奶、想他自己的阿娘了……
小的时候、每次去考乡试、府试的那些,离家的时间就有点儿长,每回回家,他奶、他阿娘,就是这样……
不是说他瘦了、就是说他黑了,不是要给他炖肉、就是要给他煨汤。哪怕他明明胖了、也白了一点点呢?
在她们的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需要照顾的、一离开家就吃了苦、受了罪的孩子……
可有多少孩子能体会到爹娘的这份挂念心肠啊……
狄映抹把脸,抬头往西南方向看,看那天空上飘浮着的白色云朵。心里想着:那片白云的下面、就住着自己的家人吧?
多久都没有回家了啊?狄映自己都记不清了。
而胡母,被刘六给搀扶了出来。
刘六嘴甜,把人搀着,嘴里一个劲儿地道:“您坐着,灶屋里黑,别把您再给绊摔喽。做饭那些事儿,就交给我们来好了。您就坐在这儿说说话等着吃就行。”
而刘六这一出声,让看不清人、耳朵却很灵光的胡母,听出、来人并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她沉默着、任人搀扶着,也去桌边坐下。然后看着对面、身形仿佛像她三儿子般的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看着面上已经再无亲和之意、声音里也带上了戒备和疏离的老太太,狄映面露和煦的微笑。
缓缓地出声道:“大娘,我们是官府的。无他,就是来登记一下每家每户的人口那些。
管县令不在了,他以前做下过的那些恶事啊,也要被清算了。那被他霸占的土地啊、财帛啊之类的呢,官府也要重新发还给百姓们了。
但也不能乱发、乱还不是?所以就要重新登记一下每户的人口那些。您不介意告诉我们吧?”
“不介意。您问吧。”
老太太平静地道。
狄映听出来了,胡母嘴上说的是不介意,但那语气里,分明戒备却更多。
他看着老太太,面上的笑容不变,掏出纸笔和墨管、一边就问道:“您家几口人啊?都叫什么名儿啊?男的还是女的呢?”
“我家啊,我家就我老婆子一个。还有个小儿子,在外面读书,很少回家。家里没有田了,老婆子我就养些鸡、织些布来卖,供小儿子读书。”老太太张口就答。
“哦,”
狄映出声就信。
他一边提笔记录,顿也没顿一下,一边继续说道:“还挺不容易的。我看你家这房子也开了裂,到处漏风、还不太稳当了。新县令要修城墙、要给百姓们重新盖结实的屋子。您可愿意搬啊?”
“不愿意。”
老太太立马摇头,使劲儿地摇。再看看周围、看看自己的这个家。
抹了抹眼角后再道:“老婆子我这眼神儿可不好,习惯呆在自己的家里了,连家门都很少迈出去。要是换了新地方、老婆子肯定会摔跤的。
这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摔的,会摔坏的。所以不搬,谢谢官老爷们的好意了。就算这房子塌了、把老婆子给埋了,老婆子也绝对不会埋怨你们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