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济,也是为了以后不会旧案重提。
想想看:若是以后有人翻到了某具、明显是被人杀害了的人的尸骨,是不是又得再破一次案子?
浪费人力、物力的情况下,最后发现是已经破获了的、只是没找到尸骨的案子?
那就得挨批了。
所以狄映愿意给巫菊反省的时间,也愿意给自己平息愤怒的时间。
审案者,需要带有自己的情感,但不能太多。
就在狄映快喝完一盏茶之时,巫菊开口了。
“民妇在街头流浪了三年。做过各种最底层的杂事。扫街、倒粪、扛包、洗碗等等。
因此也听说过许多的事。许多在娘家和婆家都从未听说过的事。
所以民妇知道:只要民妇不说,即便您是狄大人,也无法将民妇的脑袋砍掉。
民妇就还能活着。因为您是狄大人,与别的贪官、恶官不同。您讲道理。”
说到这儿,巫菊的头抬起来了一些,看着狄大人的皂靴,再自嘲地笑了笑。
继续道:“但民妇活够了。也活烦了、活累了,不想再挣扎着活下去了。正好您来了,也帮民妇解脱了。
不过,如果您想知道那些尸骨的全部下落,就还得答应民妇一个条件。”
巫菊有些自得地说着。
却忽见狄大人站起身,放下茶盏,直直走了出去。多看她一眼都不曾。
巫菊顿时愕然。
“哐当!”
一副枷锁从天而降,将巫菊牢牢地锁了起来。
锁人的许四见到巫菊诧异的表情,嘴都立马歪到了天上去。
“你当我们家狄大人是什么人?他从不跟任何歹人讲任何条件,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若实在要讲,下了地狱跟判官讲去吧。”
说完,许四就要将人从地上给拎起来。
巫菊怔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挣扎起来。
用力地喊道:“我只是想求狄大人饶过我的孩儿们一命,这都不行吗?”
“不行!”
憨货聂波,难得的头脑清醒。断然厉喝回去道:“雪崩之下,谁敢言无辜?!你的娘家和婆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得为你的行为承担代价!
这个时候你倒记起你还有孩子们了?这个时候你倒想着替他们求起情来了?
可被你杀害的那些人,他们也有孩子、也有父母、也有家人,你杀他们的时候,想过这些吗?!
想过手下留情、饶他们一命吗?!”
“我有想过的!”
巫菊被喝斥得也吼了回来,恨恨着道:“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只要一看到他们恩恩爱爱、就会想到我自己的悲惨不堪,我就忍不住想全部都给毁掉!
可这能怨我吗?怨我生得丑?怨生养我的家庭穷?还是该怨明知那人是混蛋却仍然把我嫁给他的、我的父母?还是该怨我那对歹毒的公婆?还是最该怨我那天杀的丈夫?!
我也想好好过日子的,我也有好好过日子的,我天天都在盼望着自己能改变他们、能让他们看到我的付出、对我好一点儿。
只要好一点点就可以。哪怕只是让我吃饱、只是让我病了能歇一会儿、只是给我个笑脸都成。
这些要求,过分吗?可他们不给,永远也不会给。
我就走了,走去找能吃饱饭的活儿、去过再也不挨打的日子。我有什么错?
可那些恩爱的人,就不该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们越恩爱、就显得我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