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鼻子,然后“咳咳”两声,挺直腰背,理直气壮地回答:“那只是吓唬陛下用的。帝王疑心最重,她会相信的。至于信嘛……等我哪天真死了、你再送。”
彭凉的星目眨了眨,眼里掠过了一抹酸楚之色。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他家的大人啊,真的是随时准备着遗言和遗书的,想的也永远不会是他自己……
不过,他还有问题要问。便忍下了心中的酸意,好奇地问道:“大人,其实……您是知道那司马会派兵围杀我们的吧?”
狄映:“……你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么好的眼力?让我想保守一点儿秘密都不行。好吧,我承认,从那两名衙差、将假证物端上来的时候,我的确是猜到、那名还没有出现的司马、会捣鬼。
那两名衙差袖子上的土灰、应该是翻墙时给沾上的。他们翻墙出去报的信。
而府衙上下的官员中、唯有万司马没有出现。原因可能就只有一个:他要率兵围杀我们。
我一直就有一种猜测:林宪俊的失踪案、屠亮的被冤案、其背后一定藏着有很大的秘密。
为了这个秘密,谁要是想铤而走险、将我们围杀于此、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就像在杭州府衙一样,如果我当时就要强行判罚和惩处那一干官员的话、我们也会遇到这样的围杀。
那时肯定就会毫无生机。而这一次,我觉得、有希望。
为什么我要这么冒险呢?
为的,不仅仅是要将杀害章芝芝的凶手给正法,还要将黄荣桂等一干不法官员的违律事实、一一揭露在百姓们面前。
可是,你也是清楚的、就像黄荣桂自己也清楚的一样,我揭露出来的那些、顶多只能判他们有罪、但罪不至死。
也就是说:大不了他们也就是个罢官归家的下场。
这怎么可以?
这不是就让我白费了力气?
所以,我就得等他们反。一直在拖时间、等他们来围杀我们。
只是……我本来想的是、等兵乱之际、让百姓们趁乱、或者是你们、将黄荣桂他们给正法。
却没想到,居然被万司马给抢先了一步。我本就没打算让黄荣桂能活着,所以,万司马想要的时候、就给他了。
也算是成全了我的本意。”
这些话,顿时让彭凉有了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轻轻地出声道:“大人,您为了锄奸除恶、还真的是、什么险都敢冒啊……您是真的随时在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真的不行的。”
狄映闻言,做出了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假装震惊着道:“我哪里有?我是觉得你们都很强、一定能冲出去的嘛。哪知道万跃雄那狗东西、居然找了那么多人来围杀我们,数量超出了我的预料而已啊。
你别把我说得那么伟大,我是不会行过险之事的。真的。”
彭凉:“……”
他眉目弯了弯,再轻轻问了句:“那您还交代遗言?”
狄映:“……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是很糗的事情好吗?过去了过去了。”
说着,不等彭凉再说什么,便正了面容,认真地下令道:““小彭,你去把唐成海提到公堂上来,我要先审审他。”
彭凉再看了大人一眼,心下微叹,抱拳领命而去。
他家的狄大人啊……
结果,被吓破胆了的唐成海虽然撂得快,可仍旧几乎是一问三不知。
“狄大人,小的只是个传递消息的,真的。您问传给谁了?是大都城的‘芙烟香料铺’。
小的是那边的齐掌柜买来的,一般是到处收购些便宜的材料,运到大都城去。
再把‘芙烟香料铺’里不好卖的、卖到各地去。有时候就带带消息给黄荣桂。
或者把黄荣桂的消息、和他要求带的物什、带去给齐掌柜。
消息是被特制的火漆给封了的,小的也看不到里面写的都是些什么。
黄荣桂每年都会有不少的财帛要求运送,小的也贪没不了。每回的礼单都在消息铁筒里。
不过黄荣桂也会专门给小的不少好处。其它的,小的真的不知道了。”
狄映坐在上首,一边让彭凉帮自己重新处理伤口,一边问向唐成海道:“想必你是对香料的原材料相当熟悉了。
那么本官问你,在买卖、运送香料的过程中,你有没有发现过什么特别的物什?
比如较为稀有的、却没有在香料铺子里售卖的?”
唐成海想了想,还是摇头。
“大人,小的一般只是收购原材料,或者售卖已经制作好了的,小的并不熟悉那些制作过程。
而且采买原材料的也不只有小人一个。小人主要负责的就是大都城到歙州一线。
其它的线是别的人在跑。那些人是谁?小人也不知道,齐掌柜从来也不会让我们碰到一块儿。
大人,您也知道香料的制作非常精细,里面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小的真的是辨别不出来。”
狄映听了,手指就轻轻敲了敲腿。
琢磨了几息后,才再次出声问道:“你有家小在大都城里?”
“是、是的。”
唐成海垂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应声。
狄映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歙州有什么原材料、是需要你特别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