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大宫区警局门前。
一名老人抬头仰望天空,透过高楼大厦之间的空隙,看着红中泛紫的天际边,碎片般的云彩交叠,残日映射后更显得颇为绮丽,令人赏心悦目。
不过以他的经验来看,这是梅雨徘徊的征兆,估计晚上又得下起雨了。
但下雨也不是坏事,起码雨天事少人也少,自己晚上能睡个好觉,略微看了两眼便折返回保安亭,往保温杯里撒了把枸杞,泡了半分钟后惬意的抿了口,舒服的躺在弯型躺椅之上。
看着旁边衣架上的警服,以及上面两杠一樱灰白肩章,老人颇为感慨。
这是巡查长级别的肩章。
日本警衔分九等,每等不分级,从巡查到警视总监很好分辨,不外乎把肩章染黄,或者多加几道杠,最高的警视总监和总长官则只有几颗黄星。
巡查长是倒数第二等的警衔。
这是个安慰性质的警衔,是专门给予非职业组十年都没考上巡查部长的警务人员,属于底层之中的底层了。
毕竟准职业组出身便是巡查部长。
而巡查部长无论在警察本部还是区警察局里,充其量还只是个办事员。
以前年轻不懂事,总觉得努力就能得到回报,所以哪怕整天熬夜加班也没吐过一句苦水,就连出外勤碰见歹徒也敢殊死搏斗,但这么多年下来了肩章依旧没变,老了却落一身毛病。
直到半退休当了保安之后。
他才知道以前自己多蠢。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出身的确碾压了绝大部分努力,他就是个好例子。
现在他有时还会懊恼。
一个月十几万円他玩什么命啊!?
哪怕自己伤痕累累,红着眼询问上司为什么自己不能升职时,得到的也大多是安慰和鼓励,好话赖话都能说一堆,但就是没有任何实质性作用。
礼貌,热情,一问三不知。
感恩,谢谢,但是对不起。
明白,理解,实在没办法。
这是上司普遍对待自己的态度。
至于那些警校或者名校出身考过国家考试,职业组和准职业组的人,则整天被上司带在身边,哪怕只是个没用的花架子,从来不上一线,但也能过上花天酒地的生活,下班就是喝酒吃肉,从不出外勤,不这样还不行。
什么?你们作为我们警察体系未来冉冉升起的新星,怎么能不会喝酒!
不会玩?废物!你以后怎么进步?
出什么外勤?那不都是非职业组那群临时工的活儿吗?连指挥别人工作的气魄都没有,你是不是不想待了!
滚过去狠狠花我们的经费!
我真是瞎了眼!竟然带了你这么个没有能力的新人在身边?不吃好喝好你的身体能好?身体不好,那我们怎么摆脱饭桶集团的恶称打击罪恶!?
老人承认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曾经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了国家甲等或者是乙等考试考进来的,这没什么可说的,但看见这些人一点一点的被不良风气侵蚀,而像自己这种拼命的人却没有任何晋升之阶还是不免很寒心。
真是如同梦幻一般的四十年职业生涯,现在回头再看,要是当初自己能油滑一点,不做本职工作而去讨好上司,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这个下场了。
但还能否坚持本心。
这个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这名老巡查长追忆一生,不禁心中感慨,但苍老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保温杯,对现如今的生活也还算满意,甚至还有点懊恼当初为什么不早点调岗,就守着这个小小保安亭整天看报喝茶,这不就少走四十年弯路了嘛!
他将杯子放回桌面上,正打算抽出一张经济晚报看看,结果眼角的余光忽然瞧见一个没穿警服的陌生人朝着大门走来,本能的提起精神望过去。
然而看清来人的脸庞,老人眼中的警惕便逐渐散去,笑着对他挥手示意道:“泷谷家的小子,怎么又来了?”
这年轻人他之前不认识,也就这三四天才混了个脸熟,是分局里一个准职业组的弟弟,属于警员家属,怎么算都是自己人,所以他还挺客气的。
况且这孩子很善谈,跟自己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都能聊半天,也不觉得腻歪,这倒是让他更热情了一些。
瞧见对方递过来的烟,老人眼睛猛地一亮,接过来的同时朝对方身上扫视了眼,看见了泷谷泽手里的饭,笑呵呵的道:“又给你姐姐送便当啊。”
“是啊,阿姐实在太忙了,自己又不太会照顾自己,就来送个便当。”泷谷泽笑了笑,从兜里掏出火机朝前递了过去,给凑上前来的老人点燃香烟。
“年轻人就是活力好,但只顾着工作把身体搞垮了可不行,你得劝劝你姐姐,她是准职业组又何必整天那么...”
说到这,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局里那个叫泷谷椿的孩子好像是个例外,明明是准职业组的出身,来这三年了都还没能晋升。
像他这种半退休的保安,其实还是知道不少关于分局里的内部八卦的。
据说是那孩子太天真,跟年轻时的自己一样努力工作,外出酒局似乎从来没去过,晋升名额总是被其他课系的年轻人走关系夺掉,硬是升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