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母见夫君转身已经走到了门口,赶紧喊住他,“用不用膳倒是小事,只是拂月的亲事……”
桑父闻言一拍额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忘得一干二净。
桑父一时间就有些踌躇,但他也没犹豫多长时间,就有了决断:“稍后我亲自去信给卢兄,将提亲的日子再往后推一推。书籍的事情要紧,卢兄肯定会体谅我的。”
说完这些话,桑父一甩衣摆,急匆匆的出了门。
而这厢,原本惶恐不安的桑拧月听说父母今天不出门了,许是要许久后才去灵州,一直提着的那颗心也放了下来。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父母去灵州的具体日期后,她就一直睡不好。不管白天黑夜,她总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好似冥冥中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她也将这件事情说给了父母听,可父母全然没在意。只打趣她,说她还是小姑娘,还是小孩儿心性。爹娘在身边就觉得安全,爹娘不在身边,就惶惶不可终日。
桑拧月也不知爹娘说的对不对,总归她无话反驳,也只能认可父母的话,认为她真是担心自己不能在父母离家时,操持好家中的事务,她在为此忧心,所以才心神不宁。
错过这件事不提,只说桑父这一忙碌,就是好些天。
而就在选书到尾声时,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消息,瞬间席卷了整个晋州。
原来,因连日大雨,暴雨冲垮了沧州境内许多堤坝,形成了严重的洪灾。竟是将包括沧州、徽州、灵州三个州府在内的许多河段都淹没了。
死伤数十万,河道两岸生灵涂炭,至如今,那洪水都没有退去。
消息传到晋州时,桑父正激动的和桑母说,他早先选好的一些书籍送到了通判府,都被通判府留用了。夫妻俩正在高兴时,陡然听到这个消息,然后桑母脸色煞白,浑身冷汗如雨水一般滚落下来。
桑父情况虽比桑母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像是瞬间被人抽尽了浑身的力气,就连起身都不能。
缓了许久,夫妻俩才缓过那阵恐惧。
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们会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但是,算一下时间,若是早先他们没因为通判府的差事耽搁下来,而是按照早先的安排那样早早赶路去灵州,那么,如今想必正好走到沧州河段那块地方。
桑母心有余悸,浑身颤抖如筛糠。桑父好转一些后,就赶紧过来抱住爱妻,一下下安抚她说:“没事儿的,都没事儿的,你看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么。”
“这是万幸,万幸……”桑母眼角滚出泪珠来,声音哽咽的说:“夫君,不知你信不信,我总觉有一种感觉,好似我们俩也该丧命在洪灾中。我,我……”
桑父更用力的搂紧了她:“你说的我都明白,我都明白。你别害怕,我们都还活着,都还活的好好的。是通判大人救了我们一命,回头我就给通判大人送谢礼去。”
桑母激动道:“对,对,通判大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非是他,这次我们夫妻俩怕是……不仅我们俩,还有拂月,他跟在我们身边,那么大的洪灾,拂月岂能独善一身?”
夫妻俩呢喃着、私语着,说不尽的恐惧与惧怕时刻缠绕着他们,良久都让他们从中走不出来。
而这个时间段,不止是桑父桑母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连桑拧月和桑拂月,也先后听闻了这个骇人的讯息。
桑拧月当即就哭出了声,悲痛的抱住自己小小的身子啜泣不已。
桑拂月呢,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他从小到大都没哭过,可这次不知为何,也哭的双目红肿。
最终,兄妹俩都哭着跑到了主院里。
一家人面面相觑,都后怕不已。可因为他们彼此还都好好的,这种劫后余生又让人忍不住惊喜,忍不住欢愉。
桑拧月抱着母亲不撒手,桑拂月呢,他听说父亲要去通判府送谢礼,就忙不迭的说:“我和父亲一起去。沈通判对我们一家有救命之恩,我给他磕个头都使得。”
桑父闻言呵呵笑起来,“你小子的膝盖才几斤几两?你想磕头就磕吧,总归咱们家几条人命,你这几个头还是轻的。”
父子俩说说道道就出了门,而这厢沈廷钧听门上人说,他未来岳父与大舅子登门了,也赶紧迎了出去。
他们为洪灾的事情而来,这件事沈廷钧动动脑子就知道。
可出乎他预料的是,洪灾虽然比他预期中造成的灾害小一些,但似乎也并没有小到哪里去。
这不应该。
毕竟离京之前,他就让人收集了沧州河段,主持修建水库和堤坝的诸多官员,贪污受贿、以次充好等等不法的证据,并将之送到了御史台。
来晋州之后,他对那事也多有关注。
因事情过大,朝野上闹腾了许久。就连他嫡亲姑母的公公,也因此下狱,被抄没了所有家业。
朝廷更是特意派遣了工部官员,重新主持修缮沧州到灵州与徽州的河道。
按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缮,总该有些效用。可结果却是,洪灾依旧如约而来,且造成的灾害比之上一世也没小多少。
早在桑父与桑拂月过来时,沈廷钧就在琢磨,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一直没想通这件事,可经由桑父的吐露,沈廷钧倒是有了几分猜测。
一来,自然是因为沧州与徽州、灵州水域面积太广。而沧州虽在上游河段,但此番暴雨涉及的州府太过广阔。工部只来得及紧急召集民工抢修沧州段的堤坝,其余州府的却没顾上。一段堤坝被冲垮,其余的自然也难以保全。
二来,因抢修是从年初才开始的,半年时间其实干不了多少活。哪怕是紧赶慢赶,想来完成的工作量也有限。如此情况下,寄望于让堤坝拦住所有翻卷来的洪水,那太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