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澜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哥。
单分出府?他们嫡亲的兄弟俩,母亲尚在人世,大哥怎么会和自己分家?
而且,是只让他们三房分出去单过,二哥还留在府里。大哥……就真的这么厌恶周氏,厌恶到连他这个弟弟都牵罪上,都要一起撵出了?
沈廷澜知道自己在周氏的去与留这个问题上,来回反复,没有底线,会让大哥失望伤心。
但是再怎么样,事情也没有严重到,需要将他们分出府单过的程度吧?
沈廷澜呐呐的看着大哥,语无伦次道:“即便周氏确实罪孽深重,但是荣安……”
他提起荣安,沈廷钧抬眸直直的看向他,面上神色丝毫不为所动。
“三郎,我之前便与你说过,若荣安长与这样的妇人之手,与他来说是祸非福,我想这点你心中也该一清二楚。”
有母亲陪伴确实是一桩幸事,但是若母亲的脾性这般女干炸狠毒,言传身教之下,这对荣安来说,当真好么?
沈廷澜垂下头,心中其实晓得大哥说的才是对的。
他早先决定把周氏送去家庙,不也是因为对她失望透顶,担心她的品性会影响了荣安,带歪了荣安么?
可话又说回来,虎毒尚且不食子。周氏固然在某些方面让人深恶痛绝,但在荣安面前,她确实称得上是个慈母。她对荣安呵护有加,学识品性都严加教养。荣安有今天这个彬彬有礼、聪明伶俐的模样,周氏功不可没。
且周氏这次回来,也哭着给他承诺过:今后指定不会再行错踏错一步,若是她再有不妥,甘心被休。
沈廷澜便硬着头皮替周氏说了一句话,“周氏到底对荣安一腔真心,她也诚心悔……”过。
沈廷钧骤然开口,“三郎。”
“大哥?”沈廷澜看向大哥,不知大哥此时唤他作何。
却见沈廷钧冷冷的看着他,语气比之前更加冷沉几分,“周氏所做的恶,远不止是你所知道的那两桩。”
一桩是将桑拧月送与肃亲王做妾,一桩是污蔑桑拧月与王文举有私,将她的亲事推给了她。
这两桩是目前沈廷澜所知道的,周氏最大的错处。可李骋前些时日来信,说是他之前一直带人查探的事情,如今终于有进展了。
而那件事关系到桑拂月,更关系到一桩预谋已久的刺杀。
李骋在信件上并没有仔细叙说事情经过,但沈廷钧天资过人,他又早从桑拧月嘴里得知,王叔南下到闵州寻找桑拂月,有人竟是早就知晓桑拂月的所在,早早等候在闵州,要刺杀王叔,让这件寻人无疾而终。
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桑拂月至今没查出来。而李骋带着那些可作为证物的信件去往徽州,查了这几个月,终于查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不出所料,这件事该是和周家,更甚者是与周宝璐脱不了关系。
若是事情得以确定,这件事就有趣了。
说不得,届时不仅连桑父桑母的死亡,就连桑拂月的失踪,都要重新探查,归纳到谋杀里。
沈廷钧道:“三郎,我最后再劝你一遍,要及时止损。”
沈廷澜想起荣安萎靡垂危的模样,到底是问了一句,“若我非要留下周氏呢?大哥一定要将我们分出去单过么?”
沈廷钧没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个貌似不相干的话题。
“我今天与母亲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沈廷澜颔首,“是说大哥要成亲了,对吧?”
沈廷钧放下手中毛笔,负手站在书案后,直直看着他,“我将娶桑氏过门,迎她为妻。”
桑氏?
沈廷澜脑子里转过“桑氏”这两个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哪家的千金闺秀。
可桑这个姓氏太少见了,可与他们府上有过瓜葛的,偏就有一位桑氏。
是表妹!
沈廷澜瞳孔骤缩,心跳在某瞬间跳的快的几欲从喉咙中蹦出来。他有片刻的失言,许久后才哑着声音不敢置信的问,“是周氏表妹,之前曾在我们府里借住的,那位寡居的表妹?”
寡居二字听在沈廷钧耳朵里有些刺耳,但他也不过是皱皱眉,没与三郎争辩些什么。只是一字一顿道:
“是她。我将娶她过门。明媒正娶,八抬大轿。”
沈廷澜一颗心直坠谷底。
他有心问大哥,你和桑姑娘,你们怎么就可以成亲呢?
桑姑娘曾丧夫守寡,即便如今有个正三品的兄长,她勉强也能称得上是官家千金。但大哥你是陛下的心腹股肱,多少公主、郡主、豪门勋贵家的千金,都想嫁进来做您的续弦。更是还有个长荣郡主,巴巴的念着您,希望重修旧好。您的选择余地那么大,与这些人比起来,桑氏是那么的不起眼,你怎么偏偏就选中了桑氏,你们怎么就可以成亲呢?
沈廷澜失魂落魄的说,“娘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不是说桑氏不好,而是她的身份太低微了。最关键的是,她曾丧夫,她是二嫁之身。娘那般在意规矩体统,指定不会答应这门无厘头的亲事。
可沈廷澜嘴上说的笃定,其实心中是虚着的。因为只要大哥真心想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做不成的。
果然,就听大哥平淡的说,“娘会答应的。”
沈廷澜抿紧嘴唇,身子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仓皇问道:“是之前周氏下药,你们,你们……”
他之前以为周氏的谋算没有成功,毕竟大哥不是好女色之人,而那之后大哥的表现又太过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