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雷霜寒的生平来历倒是很好查,毕竟他在闵州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且他和王家的过节由来已久,王家想抓他的小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以若是他的出身真有什么问题,怕是根本等不到他们出手调查,只凭一个王启河,就能将包括雷霜寒在内的所有常家人,一道都掀翻了。
成毅做事素来麻利,沈廷钧前天晚上才交代了他事情,到了翌日傍晚,他已经收集到有关雷霜寒的,尽可能齐全的信息,并将之交到了沈廷钧手里。
而不单是沈廷钧,就连成毅和成林,看过那几页调查报告,对雷霜寒此人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这人的命运相当坎坷,幼年丧父,未及加冠丧母。父母俱丧后心无牵挂,干脆来闵州寻亲博前程。熟料又遇上山洪爆发,他给直接冲到水里淹了个七荤八素。
也就是他命大,运道也好,恰好被巡防的常将军捡了个正着。且因为他面相熟悉,常将军直接将他带回去救治,之后才知这是老家特意来寻他的亲戚。
也就是从这儿开始,雷霜寒开始发迹了。他伤好后进了水军服役,并和常家的小女儿常敏君互生情意,双方玉成姻缘,并在十年间接连诞育了三个儿子。
而雷霜寒的官职也水涨船高。这其中固然有他是常家人的女婿,无人敢抢他的功劳的原因在;另一部分原因,也是他这人当真骁勇善战,杀敌总是拼在最前方;且他水性过人,屡立奇功,他在十年内升到正三品,军营中无人不服。
只是听人说他长了一张玉面小生的面容,担心在军营中会被人笑话,这才留了满脸的大胡须,以求借着胡须增加些凶悍和威严,让手下人不再议论。
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雷霜寒总是以这样一副“沧桑”的面容面世,如今知晓他真容的已经很少很少了。鲜少有几个提及他之前的容颜,说法也各不相同。有人说他貌若好女,有人说他跟个唱戏的小生似的,还有人说他生的一副清清秀秀的文人模样,总归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当然,这都是市井谣传的消息,至于雷霜寒的具体长相为何,这怕是要问常家人,以及近身伺候的下人才清楚。
成毅和成林看完了雷霜寒的生平,也没觉得这人有哪里不妥,更不觉得他有哪里熟悉。可沈廷钧却浓眉紧锁,直觉此事中有不妥当。
他就吩咐成林,“派个人去常将军的老家询问询问,看当年是否有人来投奔常将军。再打听打听那人究竟姓甚名谁,相貌如何。”
成林应了一声“好”,心中却道,做戏做全,不管这雷霜寒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只要常将军认下了他,那常将军就不可能不把他的过往编造整齐。若不然也经不住有心人的查探,怕是早就露馅了。
而主子的意思,显然也不是要查是否有这样一个人,而是要查出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容貌。这才是主子的真正目的吧?
沈廷钧又吩咐,“听说雷霜寒是这位雷将军的化名,他的原名叫什么,若冷不丁唤起,他可会有反应?”
这个……没试验过,谁知道呢。
成林和成毅面面相觑,他们俩现在都明白主子的意思了,主子就是怀疑这雷霜寒来历不正,所以想炸一炸他。
但是,这样做……怕是有些不妥吧。
显然沈廷钧也意识到这样做有些不妥,因而他随即就摆手说,“算了,先确认他当年的长相再说。”
成林忍不住问出了一句心里话,“主子,您是怀疑雷将军来历不纯,或许是敌方派来的女干细?”
沈廷钧睨他一眼,就差把“蠢货”两字写脸上了。
成林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猜错了,若雷霜寒来历不正,那努力给他打掩护的常家又算什么?
常家这些年在沿海击杀倭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常家更是有不少儿孙战死在前线上,就连常老将军的嫡亲兄长,听说都是在击杀倭寇时中了对方的暗算,被倭寇乱刀砍死的。
常家与倭寇的仇恨不共戴天,雷霜寒绝不可能是倭寇出身。
既然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成林只能先领命安排人去常老将军的老家,先查查那人的具体相貌再说。
而等他安排完此事重新回到花厅,就见主子已经重新梳洗过,带着成毅正往外走。
成林赶紧跟上去,沈廷钧却道,“你留下吧,若有来信,直接送到运来酒楼。”
成林当即就明白了,侯爷原来是要夜会佳人了。
不过也确实有好几天没见了,两人又正是热乎的时候,侯爷直到今天才说要去见桑姑娘,他都有些惊叹侯爷的自制力了。
成林留了下来,成毅则跟着沈廷钧出了门。
两人穿着打扮都很低调,行走时又都是挑拣的阴暗的道路。如此三拐四拐,直走了一个时辰左右,这才摆脱了身后诸多跟踪的人。
等沈廷钧到达运来酒楼时,桑拧月刚洗漱过准备歇息。
出门在外,素锦和素问素英轮流给她守夜,今天恰好轮到素锦。
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素锦还以为是素问过来了。
因为这几日在城东寻人无果,桑拧月面上没表现出来什么,人却控制不住的怏怏的。她饭也吃的少了,人也无精打采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害了相思病。
素锦几人知道不是,也是担心桑拧月总是吃太少,到时候饿瘦了他们不好和侯爷交代,所以这几天每次睡前,素问都会再送来一盏燕窝羹,让姑娘当夜宵吃下暖暖肚子。
如今又到了平日素问送燕窝羹的时间,素锦条件反射觉得是素问,便应了一声,“我这就来”。然后一边将床铺铺好,一边快速走到了房门前。
就在双手已经用力将房门拉开时,素锦又陡然意识到,今天的脚步声好似比平时更重一些,不管怎么听都不是素问的,当然,也不是素英的。
素锦头皮发麻,想用力去关门,可此时房门已经被拉开了一道缝,外边的人轻轻一用力,房门就被推开了。
“救……”素锦想喊救命,结果就看见,站在外边的是几日不见,却依旧气势凛然的侯爷。
她当即避到一侧,忙不迭见礼,“侯,侯爷,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桑拧月才换了寝衣,听到素锦说起熟悉的名讳,不由从屏风后边走出来。“素锦你说谁呢,谁这个时候过来了?”
抬头一看沈廷钧正目光灼灼看着她,几日不见,那人一双眸子狼似的,恨不能把人吞吃入腹。
这眼神看的桑拧月身上热度陡升,她哎呦一声赶紧捂住没系好的扣子,赶紧背过身又躲进屏风后边了。
素锦赶紧行了礼也避了出去,她还顺便拦住了要来送燕窝羹的素问。
素问也是机敏,听着里边传来的声音,以气声问她,“侯爷来了?”
素锦不情不愿的点点头,素问见状就笑。素锦不情不愿有什么用,关键是姑娘稀罕侯爷啊。只要姑娘喜欢,他们这些下人就是说干了嘴皮子,那也没用。
许是真的隔了好几天不见了,两人又正是情热的时候,这一闹就闹了许久许久。直到窗外传来打更人提醒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两人这才歇了下来。
桑拧月还有些喘,她趴在沈廷钧身上不愿意起身。
如今正是七月天,夏季里最炎热的时候。可闵州因为靠海的缘故,时常有海面上的风吹过来。加上她落脚的这上房在四楼,附近没有遮挡物,不管是河风还是海风都能在这边汇流,因而屋内不仅不见闷热,反倒非常凉爽。
就这般歇息了片刻,身上的香汗也消了下去。桑拧月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她又被沈廷钧抱了起来。
他们去隔间里重新沐浴,结果不知怎么搞的,竟又闹腾起来。反正桑拧月最后累的喘不上气,困的眼睛也睁不开了。
本来她还想和沈廷钧说说近些时日的经历的,此时也无暇再说,只这般打着哈欠噙着眼泪便入了梦乡,连梦里有人给她重新穿好了寝衣,她都不知道。
沈廷钧看着桑拧月睡得憨熟的模样,却不由看着她妩媚的面容微微出神。
舒尔,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双手遮住桑拧月的下半边脸,只留下她眼眸及额头部位。
但随即他又将手拿开了,眉头也越蹙越紧。
他一直觉得雷霜寒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直至今天见了桑拧月,他又发现,两人在笑着的某个瞬间,神韵上确实有几分雷同。
但两人眉眼间却毫无相似之处,即便雷霜寒出现的时机太巧妙,他也不太可能是桑拧月的兄长。
念及此,沈廷钧忍不住莞尔一笑。他真是魔怔了,因为心里挂念着这样一个女人,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想和她扯上关系。但很显然,这次是他太想当然了。
翌日桑拧月起身,沈廷钧早已不见了人影。
桑拧月对此也没有多问什么,毕竟她知道他公务繁忙,昨晚来那一次,还不知道要搁置下多少公务。
不过许是昨晚上太劳累,许是连续几天奔波无果,多少有些打击到她的自信心,加之今天空气潮润,似乎有下雨的迹象,桑拧月便一整天都宅在房间里,直等到傍晚雨停,这才带着几个丫鬟走出了运来酒楼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