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拧月和清儿跪下给她拜年、请罪,老夫人全然不在意了。
只拉着桑拧月的手,不住的感慨道,“还是自己过日子自在吧?你这丫头啊,心思重,好的坏的都憋在心里,也从不和我说。我一直以为你在这府里没受什么委屈,可看你自己出门过日子才几天啊,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比之前好看上好几倍。看来啊,这自己当家做主的日子还是好,那我也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我啊,原本还想让你们姐弟回府来住些时日的,可如今看来,你们在外边更自在,那就好好住着吧。”
老夫人说的这些不是反话,也不是在讥讽什么,纯粹是有感而发而已。
她老人家自诩待桑家姐弟不薄,之前也确实因为俩姐弟不告而别心里憋闷过。可如今看他们精神奕奕、小脸明媚生光,老夫人又忍不住感慨起来。
到底侯府不是他们自己家,他们寄人篱下,住的小心翼翼。如今当家做主了,似乎连胆子都大了起来,为人处世也更加周到得体了。
既然孩子过的好,那就不要强求,只让他们过自在日子就是了。
老夫人如此体贴,还好生叮嘱了一番,“若有外人看你们姐弟势单力薄要欺辱你们,你们就赶紧寻侯府来。我就是你们的大靠山,那个敢欺负你们,看我不把他们送官府去。”
桑拧月本就心存愧疚,听老夫人如此一说,更觉得歉疚的厉害。她眼圈一红,眼泪便湿了眼眶。
老夫人见状便愈发心疼了,亲自给她抹了眼泪,又说笑起来。
侯府自桑拧月离开后,也没发生什么稀罕事儿,他们便拉起了家常。
老夫人说这个年如何如何累人,桑拧月就说,家里那些老人上京来了,以前在桑家是管什么事儿的,如今看着比以前老迈了如何如何。
两人正说着话,二夫人和周宝璐一道过来了。
这妯娌俩这几天都累的不轻,侯府的客人大多需要她们作陪,她们还要陪夫君一道出去给亲近人家拜年。
宴席是吃了一家又一家,路走了一步又一步,虽然吃的好,可人不仅没长胖,眼瞅着腿还细了一圈。
二夫人是个有趣儿的人,之前和桑拧月处的也不错。虽然对桑拧月一言不发就搬出侯府去的举动有过微词,但二夫人觉得桑拧月肯定是有苦衷的。毕竟桑家这位表姑娘,着实是个周全的性格,能让她捉急忙慌搬出去,甚至连和老夫人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那指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儿。
二夫人好奇,可二夫人没有盘根究底的追问。她还如以往那样亲热的对待桑拧月,甚至还说等忙完了这几天,得空也去桑家的新宅子坐一坐。
比之这位得体和善的二夫人,周宝璐这个表姐却像是仇人一般。
她不仅一个劲追问桑拧月,到底是因为何种原因搬出去的?真就那么急么?非搬不可么?搬走的原因有些牵强,她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周宝璐阴阳怪气,语气中的怨怼和愤恨甚至到了掩饰不住的地步。
二夫人和老夫人都看不过去了,两人一道给桑拧月解了围。老夫人还点了点周宝璐两句,让她少说两句,周宝璐这才哼哼着闭了嘴。
有周宝璐在场,桑拧月觉得午膳都用的不顺畅。
也好在用过午膳后老夫人要午休,他们姐弟就可以回去了。
而在午膳终于要用完时,沈廷钧竟来了鹤延堂。
老夫人看见儿子这个时候过来了,忍不住讶异的问,“不是说陛下今天要白龙鱼服出巡,让你作陪么?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吃过午膳了么?”
沈廷钧就道,“宫中有美人有孕,陛下得知喜讯欣喜若狂,回宫去了。之前陪陛下在望月楼用了些,母亲继续吃吧,我喝杯茶就是。”
因沈廷钧到来,二夫人和周宝璐都不自在,两人很快落了筷。
桑拧月对着周宝璐这张脸本就食不下咽,如今沈廷钧也回来了……
她戳着碗中的米饭,很久才吃几粒米。等到二夫人和周宝璐放下筷子,桑拧月也迫不及待将筷子放下了。
二夫人见状就“咦”了一声,“桑表妹不再吃点么?你才吃了半碗饭?”
四周人都看向她,桑拧月忍不住捏紧了帕子,艰难的笑着说,“早起用饭晚了,如今还不饿……实在吃不进去了。”
老夫人就说,“吃不进去就不吃了,只是你身体一向弱,好不容易调养好了,还是要多进些饭食。药补不如食补,与其到时候身体弱再吃汤药,就不如现在多吃些,这样才能养身体,身体才会康健。”
“您老说的有道理。”
周宝璐却见不得桑拧月在老夫人面前卖乖的模样,就说,“表妹答应的好,可为了保持身段苗条,私下里总也不好好吃饭。不过这次既然答应了娘,回头可该好好执行才是。”
话说出口,陡然反应过来侯爷还在跟前,周宝璐身体一僵,赶紧又接了一句,“表姐也是太心急你的身体了。你说你吃了将近三个月的药,才将身体养好,这多不容易啊。以后可不能再任性了,不然亏了身子,表姐得多心疼啊。”
二夫人听到周宝璐这话,条件反射想往外看。今天这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啊,咋周宝璐就变性了呢?
不过随即又想到,大哥在跟前坐着呢,二夫人就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至于老夫人,她总是习惯性把人往好处想。
周宝璐难得关怀桑拧月,老夫人很是欣慰。还以为是住的远了,两人之间那些怨啊恨啊就渐渐消弭了,这不,就又亲近上来了。
若从这方面看,拧月这丫头搬出府去,也是有好处的。
老夫人心中感慨连连,而桑拧月对周宝璐的话却全然无感。
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沈廷钧身上,甚至连周宝璐又说了些什么,都没听到耳朵里。
沈廷钧自除夕夜那一晚后,再没露过面。这次来侯府,她是做足了会遇见她的准备的。毕竟之前他放过豪言,说不会放过她。
可来了侯府并没有见到他,想着他不是在前院待客,就该是出去给亲朋友人拜年了,她心思顿时就松懈下来。
可就在她离府之前,他又回来了。
桑拧月提着的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松松紧紧的来回折腾,她自己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更何况还有那男人虎视眈眈的视线。
他没有把视线全落在她身上,可不管她何时用眼角余光去看,总能对上他暗沉沉的眼神。
桑拧月心如乱麻,脸僵的笑不出来。她心不在焉的说着话,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时间一点点流逝,好不容易到了离去的时间,桑拧月几乎是立时站起身就要离开。
老夫人见她迫不及待的模样,还有些失落,道是“拧月与我疏远了。这边不是你的家了,拧月急着回家呢。”
桑拧月被沈廷钧看着,焦灼的想哭出来。她也想完美的应对老夫人的打趣,可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我置办了院子,有了新家,您该为我高兴才是。侯府高门大院,不是我的家,就怕我住的久了,生出奢望,以后住在这里就不想走了。”
老夫人立即道,“那你就继续住着啊,侯府多的是空院子。你若不喜欢蔷薇苑,咱们换别的也好。”
“可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不属于这里的,我该到我应该待的地方去。我也不能把清儿带坏了,他要撑起桑家的门庭的,若一直在侯府的庇荫下生活,他永远不能长大。”
桑拧月又说了几句“万望老夫人保重”“得空我再来看您”的话,便和二夫人一道往外院走。
周宝璐跟着送了几步,最后借口荣安还在院子里等着,就回听雨阁了。
边走周宝璐还边想,看表妹今天的表现,应该是不知道她被算计的事情是自己做的。
只是,那两个丫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实在让她煎熬。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妨碍才是。
毕竟那俩丫鬟中,一个弟弟得了重病,还需要她出钱诊治;若她敢将她说出来,她弟弟也只剩下死路一条。另一个丫鬟有个姐姐被卖到女支院,她救了她姐姐,她就只能卖命给自己。若不想她姐姐重新被卖进女支院,她就不会暴露自己。
那俩丫鬟都是心思执拗之辈,认准了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为防万一还给她们带了毒药……现在她们应该已经死了吧?
从这俩个丫鬟身上查不到自己,而肃亲王……想来没人敢去查他。
所以,她是安全的,不用再为此事日夜惊心了。
周宝璐摇着帕子不紧不慢的往听雨阁走,心中琢磨着,这几天是不是要抽个空,和肃亲王府那边联系一下。
*
沈廷钧从鹤延堂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今天跟在他身边的是成毅。
沈廷钧道,“之前查到的东西,是不是还没给三郎看?”
成毅点头,“要属下送一份给三爷么?”
“送过去吧。有些事情他可以一时不知情,但不可以永远不知情。”
“属下这就去。”
成毅很快消失在眼前,沈廷钧看着三房的方向,目光暗沉如水。
他等了许多天,不想扫了三郎过年的兴头。可有些事情不是越拖越好,不是越晚知道越好。
但愿我这章不会被禁,但愿我能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