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房倒是还行,沿墙壁修建者水槽,水龙头有十来个,对应三十人差不多够了,不过水房里没热水,可能要去其他地方打。
接好水,程蔓端着水盆出去。
刚出门,她就看到陆平洲站在宿舍门口走廊上,看到她出来,他往前走了几步,碰头后接过水盆道:“你舍友回来了。”
“都回来了?”
“有两个人。”陆平洲说道。
程蔓点头嗯了声,在陆平洲之前进门,迅速扫过里面两人。
两人看着都不算小,应该有二十多人,一个穿着深蓝色迎宾领外套,一个穿着红格子棉袄。
前者个头挺高,至少有一米六五,短发,身材瘦削,气质沉静。后者个头比程蔓矮几厘米,估计在一米六左右,也不胖,但脸蛋圆,脸上笑眯眯的,看到程蔓语气热络道:“你就是程蔓同学吧?”
“你认识我?”程蔓面露迟疑。
红格子棉袄神色尴尬,指了指陆平洲说道:“刚才听你爱人说过。”
程蔓反应过来,脸上也热起来,但她怎么说都在国营饭店干了几年,在妇联上班也时常需要交际,很快调整过来,笑道:“刚才我去打水了,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在宿舍,你们是吃饭回来吗?”
“难怪,我们吃饭回来看到他吓了一跳,听他解释是你丈夫才反应过来,”红格子棉袄看看程蔓,再看看陆平洲,笑眯眯道,“你们俩看起来很般配。”
程蔓笑:“谢谢。”
抬头去看陆平洲,显然他听到这话心情也不错,唇角微微翘起,将盆放到书桌上,拧干毛巾道:“我上去擦一下床板。”
说着走到床边,指了指程蔓下铺问:“这是你们的床铺吗?能不能掀开一下,我上去可能会弄脏。”
虽然床边有梯子,但宿舍里全是女同志,他肯定不好脱鞋,脚底灰尘可能会掉落。
穿蓝色迎宾领女同学连忙上前,将床尾掀开。
陆平洲双手搭在铁架子上,右脚往梯子上一踩,就轻轻松松爬到了商铺,单膝跪着擦床板。
红格子见了,一脸羡慕道:“你丈夫对你可真好。”
程蔓没有谦虚,笑着说:“他是很好。”
红格子感觉被秀了一脸,哎呦一声想起来:“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吧?我叫杨敏,今年二十四岁,湘省人,她叫李文欣,二十一岁,家在省内,你是哪里人?”
程蔓闻言也补充说:“我今年二十三,临江本地的。”
“那我们宿舍只有我一个外省人。”杨敏失望道。
李文欣说:“我家也离得远。”
程蔓插话问:“另外一个室友也是省内的?”
“她跟你一样,也是本地人,所以上午报完名就回去了,”杨敏想起来说,“哦对了,她叫方薇薇,十九岁,咱们宿舍,就我年纪最大。”
“你也才比我大一岁。”
杨敏问:“你是哪年生?”
程蔓说了年份,然后又报出月份,杨敏听完表情更加哀怨:“我五四年生的,报的是周岁。”
报虚岁的程蔓:“……”好吧。
年龄其实不算什么大问题,杨敏表现得在意不过是为了开玩笑,所以话题很快绕到了其他方面,比如哪个食堂好吃,热水要去哪里打。
很不幸的是,三人午饭都是在二食堂吃的,不过杨敏消息灵通,已经打听出来哪个食堂好吃了,打算晚上去试一试。
热水去哪打她也问清楚了,知道大概路线,具体要下午打了热水才知道。
另外她还见过辅导员,知道明天晚上要开班会的事。
在他们说话时,陆平洲已经擦好床板并晾干,将垫的床褥铺上去,被套在家就套在了棉被上,放上去叠好就行。
陆平洲内务一向不错,不但床褥床单铺得平平整整,棉被还折出了豆腐块的形状。
因为他今天没穿军装,上面长款大衣,下面黑色长裤,脚上一双黑皮鞋,虽然器宇轩昂,但看不出职业。
所以看到程蔓床上的豆腐块后,两人目瞪口呆,不过没往他是当兵的上面猜,只以为他特别能干,看她的眼神更羡慕了。
考虑到见到的室友都好相处,而且消息灵通,程蔓就不着急探索校园了,整理好东西就跟陆平洲一起走了。
但两人没直接回去,先去了趟程家。
王秋梅很关心程蔓报名的事,只是开年后罗文欣就去上班了,程旭被交给了她带,实在走不开。
三人碰头,先聊报名的事,得知两人搬东西去了宿舍,王秋梅疑惑问:“开学后你不在家住?”
“大一要上晚自习,八点多才下,没办法每天回家住。”程蔓说道,“我打算每周三或者周四回去一趟,周六没晚自习,可以早点回去。”
王秋梅眉头微皱,却也理解闺女的选择,只关心问:“周三周四你晚上怎么回?路上会不会不安全?”
陆平洲说道:“您不用担心,我会去接蔓蔓。”
王秋梅脚踩着摇椅,低声说道:“这样还行。”
程蔓低头去看小侄子,小家伙嘴巴微微翘着,睡得脸蛋红彤彤,笑着问:“他现在一天睡的时间长不长?”
“晚上七八点钟睡,早上七八点钟醒,白天还要睡个午觉。”王秋梅说着见程蔓伸手戳程旭的脸,嗔道,“你别闹他,把他搞醒了五六点又要睡,到晚上就睡不着了。”
程蔓讪讪收回手:“好吧。”
王秋梅看着孙子,再看看闺女女婿,忍不住旧事重提:“你现在学也上了,要孩子这事是不是该考虑起来了?”
之前高考没恢复,程蔓跟王秋梅说的是考上了就要孩子,最迟今年年底。
她说这话时重点在年底,但王秋梅的重点却在“考上了”三个字上。之前要过年,过完年程蔓又要忙交接,王秋梅没来得及催生,今天程蔓报完名过来,她又刚好在带孙子,就想起了这事。
好在程蔓早就想到了借口,说道:“我倒是想现在要,但您刚才也听说了,我们大一有晚自习,上课的时候我只能住学校,您自己想想,到时候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住在学校宿舍合适吗?”
问完不等王秋梅回答,便继续说:“就算不考虑合适与否,我们学校宿舍是公共的,几十个人抢四个洗澡间,挺着个大肚子多危险啊。”
其实解决的办法有很多,今年是七八年,很多政策会变,她手头存款充足,怀孕后完全可以在大学外面租间房子,再请个保姆帮忙做一日三餐,日子不知道多舒坦。
程蔓顾虑的主要是课业,大一课程多,还要上晚自习,她怕怀孕会扛不住,想等大二课程少了再说。
房子倒是能早点买,现在准备起来,后面怀孕了也不至于太慌张。
而且这时候房子便宜,临江大学周围又属于中心城区,以后肯定能等到拆迁,现在买一套,不管是自住还是等拆迁都挺好。
王秋梅不知道闺女的盘算,被说服了,她虽然希望两人早点要孩子,但更在乎的是闺女的安危,说道:“既然这样,还是等明年再说吧。”
程蔓嗯了声,又问起程亮:“二哥今天在上班?”
王秋梅点头:“对,他们学校三月初开学,他跟王主任说好了,在国营饭店干到月底。”
“那也没几天了。”这一年二月是二十八天,程蔓心里算着时间问,“他到时候住校?”
“他学校比你学校可远多了,每天来回肯定不容易,”王秋梅说道,“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住校也没人担心。”
听出王秋梅话里的意思,程蔓笑道:“也是,单身有单身的好。”
王秋梅轻哼一声:“单身有什么好的?”
“单身没有牵挂啊,能更专注于学习,而学习关系着以后的分配,只要毕业后能进好单位,以二哥的相貌,何愁找不着对象。”程蔓说道,“另外二哥上的虽然是工业大学,但班上说不准就有女同志,万一互相看对眼,咱们家说不定能再多一个大学生,您说是不是?”
王秋梅最近的确有点发愁程亮的婚姻大事,虽然自从程亮考上,大家说起他来都是夸的,说他不愁找不到对象,她也一直这么想。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仍控制不住担忧,万一毕业后她儿子没分到好单位,找不着好对象怎么办?
恰好程亮考上后,媒婆又蜂拥着找上了门,而且这次介绍的姑娘条件比之前更好。王秋梅不免有些心动,前两天就跟程亮提了嘴这件事。
程亮听后啼笑皆非,让她别操心他的婚事,他心里都有数。
王秋梅听完就想他说得轻松,他是她儿子,她能不操心他的婚事吗?还有数,有数之前怎么不找对象呢?
王秋梅郁闷了两天,直到这会听程蔓劝导,心情才松快起来,顺着程蔓的话道:“他能带个大学生回来当然好,找不到也没事,只要人品正派,有正当工作,我跟你爸肯定没意见。”
嘴上这么说,王秋梅心里却想这次必须把好关,免得程亮带回来的姑娘跟罗文欣一样,结婚前看着大大方方的,婚后小心思一箩筐。
晚上程蔓跟陆平洲在家蹭了顿饭,吃饱喝足后才回去。
到家后一进门,程蔓就被陆平洲拉入怀里,亲到快呼吸不过来才被放开,收拾衣服拉拉扯扯地进了浴室。
次日又是睡到自然醒,白天程蔓在家收拾了下东西,四点多才出发去学校。
因为不确定班会开到几点,程蔓提前跟陆平洲说了晚上住校,所以陆平洲从军营回到家时,屋子里空无一人。
陆平洲和程蔓结婚后,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分别,七六年他出任务半个月,去年时间更长,夫妻俩近两个月没见面。
但就像上面说的,之前每次分别,都是陆平洲离开家,而其他时间,基本每次回到家,他都能看到程蔓。
所以进到卧室没看到人,而梳妆台上程蔓常用的雪花膏消失不见后,陆平洲心里有点茫然。
他走出房间坐到沙发上,脑袋空空地看着前方,直到肚子唱起空城计,才起身去厨房下面条。
吃完面条陆平洲没再发呆,进浴室洗了个澡,再把衣服搓掉晾到外面,然后回主卧躺下。
程蔓才离开一天,房间里残留着她的气息,陆平洲闭着眼嗅着这股气息,心里渐渐安定,仿佛进入了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往左侧身,右手随之抬起,本想像以往一样搭在程蔓腰上,碰到棉被后才发现落了空。
陆平洲睁开眼,看到身边空无一人,才想起程蔓上学去了,今晚住校。
他翻身平躺,双手搓搓脸,伸长手拉亮电灯,拿过床头放着的闹钟。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时间已经到后半夜,却不想定睛一看,才十点出头。
真慢。
陆平洲想着,忍不住叹气。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