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蔓走进二十七号院时, 正巧碰上她爸妈在锁门,停住脚步惊讶问“爸妈你们干嘛去”
听到她的声音, 王秋梅将手电筒打过来,直直照到她脸上,紧接着大步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肩膀拉拉她的手,又气又急地问“你这孩子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程蔓犹豫了下说,“我有事耽误了会。”
“你有什么事能耽误半个多小时”王秋梅急声说,“我跟你爸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回来, 正准备顺着路去你们单位找你呢”
程树伟走过来说“闺女回来就好了,别杵在院子里了, 回家说去。”
院里住的不止他们一家, 有两户睡得早, 灯已经熄了, 他们站在外面说话, 难免会打扰到其他人。而且他们说的话被人听去,难保其他人不会往外传, 还是回自己家里说比较好。
王秋梅反应过来,转身走到家门口开锁。
进门开灯, 王秋梅走到斗柜前放下手电筒,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灌进肚子大半。再转身时已经冷静下来, 但表情仍旧严肃“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事耽搁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问完不等程蔓开口便道“别说是因为饭店事多,我在国营饭店干了二十来年,饭店里事情多不多, 我比你清楚。”
别说今天是周日,芳草路上人少,就算是工作日,国营饭店一天也忙不到四个小时。过了饭点不是没有顾客上门,而是来了他们也不会接待,多耽误他们下班啊。
她在国营饭店干了那么多年,从来只有早退,没有拖班。
程树伟出来打圆场说“你别太生气,蔓蔓不是回来了吗”又劝程蔓,“你妈也是担心你,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晚上下班一直不回来,我跟你妈在家等着多担心啊。”
虽然饭店离他们家挺近,路上也并不荒凉,两边不是工厂就是各单位职工院,来往的都是老街坊,平时治安很好。
但程蔓毕竟是姑娘家,平时都是八点十几分就回来了,今天拖到快九点,他们当父母的自然会担心。
程蔓心里也清楚,刚才在外面只是怕隔墙有耳,这会进了屋,就不打算再藏着掖着,老实交代说“今天陆平洲来饭店找我,帮我干了一天活,下班后我跟他在外面多待了一会。”
陆平洲到饭店找程蔓这件事,王秋梅夫妻是知道的,早上出门前她闺女就交代了,说下午不回家睡觉。
后两件事王秋梅就不清楚了,纳闷问“小陆不是八点就要回部队吗你下班他怎么还在”
“他跟领导请了假,说十点钟之前回去,就多待了两个小时。”
“那他回去了”
“送我到大院门口就回去了。”本来陆平洲是想送她进来的,但她觉得不太好,就没答应。
王秋梅脸色缓和下来,她就知道闺女不是个没成算的。
倒是程树伟,先前表情还好,等得知闺女跟臭小子在外面待了半个多小时,脸色就黑了下来“你们在外面都聊什么了”
程蔓脸上浮起红晕“没聊什么。”就是亲了会。
好吧,是亲了十来分钟。
结束后她怕回来被父母看出端倪,车辆停到大院门口后,她没立刻下车,跟他一起在车里又坐了一会,直到车内昏黄灯光下看不出来什么才跟他分开。
程树伟面露怀疑,还想再问,但话没出口就被王秋梅给拽住了“他们年轻人处对象,你问这么多干嘛”
这会两人心情调转过来,一个担心着急,一个喜闻乐见。
经过短暂交谈,担心着急的被赶回了房间,喜闻乐见的跟着闺女回了屋,带上房门问“你跟小陆处得怎么样”
从看到王秋梅跟着自己回房间,程蔓就知道她有话要问,没急着找衣服洗澡,而是坐在床边认真思考了一会说“挺好的。”
“还是喜欢他”
程蔓红脸,却也大胆地点了头“嗯。”
王秋梅脸上笑容更浓“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过结婚的事”
“您、您怎么突然问这个”程蔓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王秋梅直说道“我是觉得,如果你们相处得好,他也跟你提过,结婚的事可以考虑起来了。”
程蔓脸上惊讶掩藏不住“之前您不是让我跟他多处一段时间吗还说今年可以先不考虑结婚的事,怎么现在就换说法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王秋梅拽文道,“之前那么说,是因为我怕你头脑发热,一头扑进这段感情里,可你想啊,你的情况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他的个人情况,咱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是,早在相亲见面前,陆平洲就把自己的情况都交代了,还给罗婶看了他的军官证,但其中几分真几分假,谁能知道
她就这么一个闺女,当然怕她被人哄骗跳进火坑。
可当时程蔓心想事成,正是头脑发热的时候,王秋梅不好直接泼她冷水,只好委婉提醒她放慢进程。
听完母亲的解释,程蔓问“您现在怎么改了主意”
“我托人打听了他的情况。”
虽然他们家没有亲戚朋友在部队,但军嫂随军,部队都会就近安排工作。而机械厂的规模在郊区能排到前三,离驻地又不算远,所以每年都有专门给到军嫂的招工名额。
尽管截止到目前,在机械厂工作的军嫂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而且她们住在部队大院,跟职工大院的住户来往不多,此前王秋梅一个都不认识。
但王秋梅怎么说都在国营饭店干了那么多年,人脉广得很,以前不认识是因为大家没交集,现在她想找人打听事,想认识人还是很容易的。
过去一周里,王秋梅辗转找了三四个人,终于跟其中一个军嫂搭上了关系,也从对方口中打听到了不少关于陆平洲的事。
王秋梅说“他的个人情况,基本都能对得上,他跟你处对象的事,也的确跟他领导说过,部队大院都传遍了,小李说她们大院里的军嫂之前还商量着组团来看你。”
程蔓“”
知道闺女的心思,王秋梅安慰道“放心,她们只是随口一说,来不来的还不一定。”
程蔓“”谢谢,但她并没有被安慰到。
“小陆这个人,品行还是蛮好的,诚恳、踏实、不滑头,也是真心跟你处对象。”
王秋梅改变主意,不是因为确定陆平洲条件好,而是因为他言行合一。
像处对象这件事,他本来没必要跟领导交代,毕竟两人才刚处上,成不成还是未知数,他现在宣扬得人尽皆知,要是最后闹掰了,个人肯定会受影响。
而且他跟他们家的关系网不重合,如果他没有那么诚心,大可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如果程家人没有那么疼闺女,肯定不会去刻意打听,就算打听了也没关系,说领导媳妇这次嘴巴严了,没往外宣扬就成。
但陆平洲没有糊弄人,他清楚地知道后果,但仍然把跟程蔓处对象这件事宣扬了出去。
再加上两人处对象这事在他们大院也传遍了,所以王秋梅更希望婚事早点说定,旁敲侧击道“如果你们想慢慢处,妈不会反对,但如果他有想法更进一步,你又喜欢他,妈觉得你可以考虑起来。”
周六陈小萍在程蔓面前炫耀了一天,到周一就变成了罗婶在她面前炫耀。
她们扫地撒桌子,罗婶就说还是小陆干活利索,地扫得又快又干净不说,桌子也擦得更亮;她们端菜,罗婶就说小陆不怕烫,一次能端两盘;她们撤盘子,罗婶就说小陆手大,那么多盘子一次就能撤下去。
炫耀完再对陈小莲说“得亏你抢了小程的休息,不然就算我是介绍人,也想不到小陆这人看着冷,处起对象来是真贴心,他们俩要是办酒,你功劳不小啊”
这话明着是夸陈小萍,实际上是说她坏心办好事,气得她脸都变了形,却在罗婶说“要不你跟主任说说,再抢小程一天休也让我这把老骨头上班轻松点”时,闭口不言。
她还抢程蔓休息干什么给她处对象创造条件吗
偷鸡蚀把米的事,她脑壳坏了才会干第二次
头一抬眼一撇,气呼呼地走了。
陈小萍一走,罗婶就跟程蔓嘀咕说“就得这么气气她。”
陈小萍不再作妖,这一周程蔓上班都清静了,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周日。
当天陆平洲还是八点钟来接,吸取上次约会的经验,他直接把约会地点定在了电影院。这样一来,程蔓的准备倒是多余起来。
她今天特意穿了双布鞋。
出门前,王秋梅很不赞同她的选择,这时候城里的年轻人,但凡讲究点的都要省吃俭用买双皮鞋,平时不一定舍得穿,但重要场合肯定拿皮鞋充样子。
她闺女倒好,竟然想穿着布鞋去约会。
但程蔓觉得布鞋挺好看,白色底,蓝鞋面,比黑色皮鞋更搭衣服,就她今天穿的这一身,几十年后看也能打上森系复古的标签。
而且布鞋穿着可比皮鞋舒服多了,鞋底软,还透气,要是那天走长江大桥她穿的是布鞋,脚底肯定不会摸出水泡。
因此,这回程蔓没听她妈的话,穿着布鞋拿着手包出了门。
手包是她自己做的,用的蓝色布,再用其他颜色碎布剪出几支兰草,用同色细线缝上去,风格和穿着很搭。
而且手包就巴掌大小,镶上拉链,再缝根绳子,挂在手腕上安全又实用。
出了大院跟陆平洲见面,他果然没觉得她穿布鞋有什么不好,还夸她这身打扮好看。程蔓听得高兴,上车就从手包里拿出了之前答应给他做的手帕。
手帕也是蓝色的,跟她手包是一起做的,用的同款布料。
程蔓打开手帕说“本来我想在手帕角落里,缝一个跟我这个包上差不多的图案,但怕你用的时候被人看到,取笑你就算了,所有出来的成品有点简单,你别嫌弃。”
“挺好的。”陆平洲打开手帕看了好一会,又看看程蔓手腕上挂着的包,神色认真道,“我会一直带着它。”
“也不用一直,说不定以后我针线有了长进,会再给你做新的。”程蔓说完又有点心虚,“针线长进可能有点困难”
陆平洲说道“这样就挺好,简简单单的,我喜欢。”
“嗯,你喜欢就好。”
收到礼物的陆平洲心情十分愉悦,以至于看电影时其他人都感动得哇哇流眼泪,他却摸着手帕面带微笑,直到程蔓也红了眼眶,才将手帕递给她擦眼泪。
看完电影,两人直接去对面国营饭店吃饭,填饱肚子再休息一会,时间就到了一点多,程蔓提议出去转一转。
陆平洲难得迟疑“你脚没问题吗”
程蔓将右腿伸出饭桌,指着脚上的鞋说“我今天特意穿的布鞋,肯定没问题。”
陆平洲看到的却不是她脚上布鞋,而是她露在裙子下面,纤细白皙的脚踝。
到现在,他都能回想起握住她脚踝时的感觉。
他不自觉摩挲着手指,声音低沉道“我们去隔壁商场逛一逛”
程蔓今天带足了钱票,不怕陆平洲抢着付款,便没多犹豫,点头说好。
今天是清明节,可能大家都忙着扫墓去了,商场里人并不多。
两人进去后,这个柜台看一看,那个柜台瞄一瞄,不多时陆平洲手里就多了几包点心。不都是他付钱,有的是程蔓付账。
逛着逛着,两人到了卖衣服布料的柜台。
这时候买布需要票,而票都是按照人头发放,每年定量都有不同,近五年里,最少的一年每人只能买两尺布,最多的是今年,标准教去年的九尺布增加到了十一尺。
十一尺布听起来挺多,实际上一身棉衣都做不出来,所以布票发下来,都是一大家子人轮流做衣服。
程家情况又有不同,老大程进结婚了,一家三口人,老二程亮下乡了,农村也发布票,但定量比城里少很多,比如今年,程亮分到的布票只有一尺二。
一尺二够干嘛多买两条内、裤都不行,几乎每年都需要父母补贴。
程蔓呢户口在城里,但没成家,要是按家庭统筹,她很容易吃亏。王秋梅夫妻总拿统筹布料去给二儿子做衣服,罗文欣这个大嫂又有意见。
所以程家的布票发下来,都是直接给到个人,老大一家三口愿意轮流做衣服就轮流做。程蔓布票到手,是攒着还是做新衣服,总能自己做主。老两口也能贴补点老二,让他在乡下过得稍微好一点。
皆大欢喜。
但这样一来,程蔓要做衣服就必须得精打细算。
虽然王秋梅夫妻很愿意贴补闺女,但程蔓明知道她爸妈要贴补二哥,自然不可能再装聋作哑去啃他们。参加工作后,程蔓的衣服鞋子都是她自己买的。
因为布票定量少,所以她基本两年才能做一件冬装,为了能多穿几个月,她的冬装都是双层的,冷了就把棉花装上去抗寒,热了就把衣服拆开,一件衣服能从秋天穿到次年春天。
程蔓去年开春做了身冬装,今年布票发下来她就没动。
但她想攒到明年再做一身新衣服,今天没带布票出来,这会看衣服布料,她都不敢看那些要布票的,翻的全是工业布。
工业布就是的确良,有名涤纶,在八十年代,这料子曾风靡一时。
其实七十年代的现在,的确良也属于热门布料,轻薄,少褶皱,很适合夏天穿。只是价格昂贵,做一件衬衣要花掉半个月工资,大多数人舍不得。
程蔓也舍不得,而且相较于不透气的的确良,她更喜欢纯棉布料,但在这年代,纯棉布料属于花钱都买不到的物资。
她这人又爱美,不想缝缝补补又三年,只好咬牙出点血,每年夏天咬咬牙,花钱置办一两身衣服。
临江市的夏天总是来得很突然,进了五月份,说不定哪天就会热起来。
因此虽然才四月初,商场服装柜台却已经卖起夏装。
但程蔓注意到很多都是去年的款,料子看着也不是很新,大概是这个原因,价格比正常卖要便宜两三块。
折扣听起来不小,如果这衣服原价七八块,说不定今天队伍能从二楼一直拍到商场大门口。但这些衣服原价十六七块,便宜两三块还要十三四,就不太能勾起大家的购买欲。
程蔓倒是有点心动,虽然这时候衣服做工好,但夏天衣服轻薄,两间替换穿上四五个月,再好的料子也会有磨损。
而且去年她就买了一身衣服,今年至少要再买一身。
便宜两三块啊,要是换成几十年后的物价,按照工资三千算,等于便宜好几百。
但挂出来的这些衣服被剩下来也是有原因的,不是版型不好,就是单纯的丑,程蔓实在没看中的。倒是今年的新款有两件看起来不错,可价格又很贵,一条裙子就要二十八。
程蔓正犹豫着,就听陆平洲问“你穿多大码的衣服”
可能是人少,服装柜台的售货员难得热情“她这么瘦,最小码肯定能穿。”
“墙上挂着的这件是最小码”陆平洲指着一条格纹裙子说。
程蔓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连忙说“我不买衣服的。”
“为什么不买”
现成的理由当然是有衣服穿,今年不打算买衣服,可现实是她只有一身没补丁的夏装,就算这个月不买,下个月肯定也要添置新衣。
这理由听起来合理,但到时间一戳就破。
看一眼柜台后面举着竹竿取衣服的售货员,程蔓靠近陆平洲,压低声音说“我今天没相中的。”
陆平洲闻言,低头将距离拉得更近,也压低声音说“可是我觉得你看那件衣服的眼神,跟看我差不多。”
程蔓不解问“我看那件衣服什么眼神”
“你的眼神在说,好喜欢。”
程蔓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否认自己喜欢那件衣服,还是该笑话他往自己脸上贴金。
见她久久无言,陆平洲表情正经起来,说道“你送了我手帕,我也想送你一件礼物,但我不会做衣服,只好给你买成衣了。”
“可那个手帕明明是”
“不管你送我手帕的初衷是什么,收到礼物的我都很高兴,也想让你高兴一点,”陆平洲伸手接过售货员手里的衣服,朝程蔓展开说道,“我觉得买下这条裙子能让你感到快乐。”
程蔓还没开口,售货员便帮腔说“妹子,你对象都这么说了,你就让他买吧,他对你多好啊,要是我处对象的时候,我男人能这么对我,我肯定嫁给他。”
旁边柜台的售货员听了,打趣道“你现在不也嫁给他了”
“要不我怎么那么后悔呢”售货员说完转过头,起哄道,“买吧买吧,我这一上午都没做成生意,正好给我开个单。”
程蔓再也没绷住,热着脸低头说“我先看看细节。”
最终程蔓还是让陆平洲买下了那条裙子,同时她也给他买了双皮鞋。
虽然皮鞋没有裙子那么贵,但陆平洲很喜欢,付完钱后直接换上新皮鞋,走路时踩地哒哒响。
买完衣服,两人没再逛下去,陆平洲直接送程蔓回去。
因为买的东西有点多,其中还有两斤苹果,程蔓一个人抱不了,所以停车后陆平洲主动拿过东西,准备送她到家。
程蔓想着他都去她家里吃过饭,见过父母了,就没有拒绝,两人并肩走进去。
但很快,她后悔了。
经过半个月的发酵,她处对象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机械厂职工院。
而这时候的人,甭管城里还是农村,主打就是一个热情。从大院门口到二十七号院这一路,碰到的人都要停下来打趣他们几句。
更有自持年纪,认为自己可以给年轻人拿主意的,直接问陆平洲有没有跟父母商量过结婚的事,结婚以后他们有没有地方住,程蔓这工作还能不能干下去,话里话外暗示程蔓想不开,竟然找个当兵的外地人。
刚开始程蔓还只是脚趾抠地,听到后面脸色彻底冷下来。
正要开口反驳,就听陆平洲说“我已经跟我爸提过结婚的事,部队领导也知道我们在处对象,只要蔓蔓愿意,我就打结婚申请。住哪你也不用担心,我级别够随军,婚后可以申请房子,面积可能不会很大,两室应该有,屋里带厨房卫生间,孩子出生前肯定够我们俩住。婚后蔓蔓的工作也不会受影响,我们驻地过来挺方便的,听说有军嫂还被安排到你们机械厂上班。”
这番话听着和和气气,对方却听得神色讪讪,干巴巴地说了句“这样”就撤了。
路过围观的人也跟着散去,四周清空,程蔓有些无奈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刚才那人会说这些话。”
陆平洲没有说没关系,而是说道“我们在处对象,你不用为其他人的错误向我道歉。”
程蔓一怔,又很快笑起来“我明白了。”
两人往前又走了段路,快到二十七号院门口,程蔓终究没忍住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就你跟你爸”程蔓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含糊道,“嗯嗯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