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是压抑的沉默。

超越了时间一般漫长。

许久许久，她开口了，打破沉默：“我小的时候特别想当一个法医。”

她的声音微哑。

“但后来我发现那只是一个可笑的想法而已，在我父母的保护之下，我是多么天真。我真正独立面对这个世界时就明白了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法医，甚至不需要入殓师，殡仪馆。尸体处理很简单，一柄铁锹一个坑，土一填埋就算完事。”

“活着的人都还难活呢，哪有空去管死人。”她说。

邱承玉一直沉默着。他是一个合适的听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颊如白瓷般光洁，他看到了哀伤。

邱承玉扯着嘴角笑了笑。想象她穿着防护服站在解剖台前做准备工作的样子，有种强烈的反差感，但也是一件美好的事啊。这个时代毁了太多的人和他们的梦。

“就在我以为我的梦想像泡沫一样碎掉的时候，我的爸爸他告诉我，他竟然是什么亡者国度的城主……”她忍不住笑出来，“你懂吧，小时候听到这些，就像听到‘你其实是个贵族，有钱人’‘咱们家这条血脉的人都有超能力，背负着拯救世界的重担’一样，又离谱又吸引人。

就这样我在我五十八岁的时候接替了我爸爸的位子，成为了亡者国度新一任的城主，也阴错阳差实现了我小时候梦想的一部分。和死人打交道。”

她又说，“当时我特别高兴。”

邱承玉安静的听着。

“我用了整整四十八年的时间将亡者国度洗刷一新，重新制定了一整套秩序规则。”

四十八年。

“可是有人见不得好啊。”她低声说。

“那天他就像一块干瘪的骨头一样躺在荒野上，我好心救了他一条性命，他现在却要毁了我四十八年来……以及我爸爸，爷爷，祖祖辈辈的努力。他该死，他要毁掉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片净土。”

“他该死。”邱承玉低声说，“可他变强了，比他在人间时要强上十几倍。”

郭蒿用短刀刺进邱承玉腹部，邱承玉根本无力招架，邱承玉连郭蒿的动作都没看清，郭蒿轻而易举的躲开他所有攻击，突破他的全部防御，把柄刀轻易地刺入了他的腹部，险些杀了他。

似乎又陷入沉默了。

这两天里她和邱承玉都经历了无法言说的煎熬和悲痛。

“必须，必须想办法杀了他，不然后果会很严重。”她想直起腰背，却牵动了还未愈合的伤口，身体又弯了回去，双手撑着发烫的额头。

“必须杀了他，方入晗还在他手里，亡者国度和人间的安危也在他手里。”

“可似乎没有办法了，邱承玉，我不仅瞎了，实力也已经用不出来十分之一，你也身受重伤，方入晗还被他抓了，整个亡者国度里有强大实力的人屈指可数。我想向他们求助，不过他一定能猜到，并且会全力阻止我再次出城或者向城外传递消息。”

“妈的。”

邱承玉站起来说，“我想吃东西，饿死了。”

“厨房橱柜里有吃的，冰箱里也有。给我也拿一份，饿死了。”她扯扯嘴角。

邱承玉打开厨房的橱柜，入眼的是各种零食，其中面包最多，几乎占零食总量的一半。

城主很喜欢吃面包啊。

“那些面包，”她说，声音从沙发那儿飘到厨房，“都是在鹤氏包子铺买的，那家店铺的面包全主城最好吃。”

方入晗也买过。买给他吃。

邱承玉突然想到。那家店铺的面包松软可口。他看着橱柜，蹲下身开始翻找，他动作停了的时候手中提着一袋和方入晗买给他的一样的面包。他突然好想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