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神殿自有一套时间准则。
太阳初升之时, 便是吃早饭的时间。
木制走廊上传来响亮的拍门声,羊修在门外喊他“言,言该起床了, 今天事情很多。”
门被推开。
羊修后退一步, 看见林言后愣了愣,林言眼神疲惫, 稠黑的长卷发因为洗过, 松散的垂在腰后, 眼尾浮着浅淡的红, 像是没睡好。
“走吧。”林言道。
后知后觉的回过神,羊修连忙点头。
早饭是很难吃的清粥与凉拌菜。
林言吃的怀疑人生,中央神殿是怎么数十年一日的做这种饭菜, 凉拌菜焯一遍水,苦味都没褪去,撒点盐,就算大功告成。
如果不是午饭还算丰盛, 林言觉得自己早晚会饿死在这里。
吃完早饭,小祭司开始发布任务。
林言的任务是去照顾神兽。
神兽是中央神殿的象征,独自生活在后山, 整座山头都是它的领地。祭司们的任务就是去送点水、检查检查神兽的身体。
工作很清闲,不过神兽性情古怪,狠戾邪佞,曾经咬死过一名大祭司,从那以后这任务再清闲, 也没多少人敢接。
“神兽最近食欲很差,”负责交接工作的祭司道,“和以前一样, 还是拒绝所有祭司的接近,你小心一些,不要被伤到了。”
羊修听的心里发怵,小祭司里面一半都是羊族亚兽人,因此经常照顾他,安排他去花圃收拾卫生,比起去后山看守神兽,这活计称得上是简单。
“言,你今天精神不好,不如告假,等下次换班的时候再去”他忧心忡忡地问。
林言道“没事。”
他和羊修告了别,去小祭司处领工具。
体重秤、梳毛梳、脂膏、一个木水桶。
抱着这些东西,林言去了后山。
后山森林幽绿,针叶林环绕,四周被茂密的植被掩盖,仰头看去,山尖耸立在无边无际的云层中。
山脚有个小木屋,木屋里面摆放着收音机、桌椅和书柜。门口是个原始水井,打水需要用绳索捞。
林言把东西一一摆好,今天的任务是给神兽喂水,有能力的话给它梳梳毛,天气越来越热了,神兽毛发浓密,会起热疹。
脂膏清凉解暑,是中央神殿的特效药,里面添加了薄荷叶,好东西。
林言一项一项来,先打水。
水井的绳索是粗麻绳,有些勒手,他打了满满一桶,正在往上拉,耳朵忽然听见一阵响声
身后的绿灌丛簌簌作响,露出来一个威风凛凛的大脑袋。
眼皮顿时一跳,林言握紧了麻绳,“等等”
走出来的雄狮鬃毛猎猎,高大威猛,喉中溢出低低的、威胁的一声吼,如一道风,猛地将林言扑倒在地。
它结实厚重的腹部紧压在林言身上,大爪子也愤怒烦躁的拍着林言脸颊两侧的土地,对准林言的脸,“吼”
一声危险的狮吼。
震耳欲聋。
耳边是水桶掉回水井的清响,水花四溅。
林言拧着眉头,连忙环住大狮子的脖子,熟稔的亲它的眼睛,脸颊,白袍下的胳膊雪白细腻,柔声细语的哄“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这几天太忙了,实在没机会来照顾你。”
“吼”雄狮不耐烦的抬起脑袋,躲避他的吻,金色的眼瞳自带野兽的阴险与残忍,冷冷打量着他,似乎在评判他有没有撒谎。
这大狮子脾气有多坏林言是知道的。
毕竟是神兽,很通人性。
第一次来照顾它,林言就没少被咬着白袍、舔着脖颈脸颊的欺负,彼时才十六岁冒点头的少年林言红着眼眶,被吓得成宿成宿睡不着觉。
神子发觉到神兽的异样,第二天特意登门安抚他,少年林言又温顺又好欺负,狐狸眼澄黑乌圆,形状姣好,带着浓浓的青涩意味,对温柔贵重的神子大人深深崇拜。
圣殿规定,十六岁的少年少女便成年了,可以婚嫁恋爱。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在神子的照顾下,林言陪伴着神兽,度过一整个寒冬。一人一狮感情加重,成天黏在一起。
等开了春,后花园花朵尽数盛开,林言懵懵懂懂的被神子约到后花园,表了白。不等林言高兴的回味几天,当晚,他就被神子带回住处,强硬又温柔的占有。
从那天起,偷晴一般,每晚的私会、见面、接吻、拥抱,都成了日常。
大狮子是唯一一个知情者。
它对气味极其敏感,第二天就从林言身上闻到陌生的、浸入骨髓的侵略气味,气疯了的凶兽阴恻恻的对林言龇牙,跟林言闹了一个星期的别扭,才在林言红通通的眼眶中原谅了他。
虽然林言至今不明白它为什么生气。
但怎么哄它,林言已经熟能生巧。
又缠着大狮子的脖子,亲昵的跟它蹭蹭脸、亲亲眼睛,林言抱着它的毛毛,幸福的往它脖子上埋,温声软语的叙述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好想你的”“夜里做梦都梦见你”“几天不见你又帅好多”,把没上过幼儿园的大狮子哄得脾气收敛,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任由他撸毛梳毛。
林言这才松口气。
吓死了,还以为今天又要被压好久。
有了大狮子,水桶就不用林言努力的捞了,雄狮随随便便咬着麻绳一振,满满当当的水桶便飞了上来。
林言眼疾手快地接住,清凉的井水味道甘甜,他先喝了两口,将剩下的水倒进木盆,开始勤勤恳恳的给大狮子梳毛。
毛刷沾点凉水,往浓密茂盛的毛毛上一梳,实在打结梳不开的地方就用剪刀剪掉,扒拉着手下的毛发,林言拧着眉头,看着几个红红的小疹子,心疼坏了。
不像是热疹,更像是被林间的飞虫蚊蝇叮咬的。
涂上绿色的脂膏,大狮子不耐烦的吼了一嗓子,侧过身,想把林言顶开,林言连忙抱住它不松手,软着声音求“好多疹子,万一传染给我了怎么办”
正咬着他的领口,准备把他提溜开的雄狮一顿,慢吞吞松开獠齿,金黄竖瞳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眯成针一般的缝隙,冷嗖嗖的盯着林言的脖颈。
领口处严密围起的丝巾被咬掉了,露出大片肤肉。红痕遍布,印在雪白柔腻的肤肉上,应该是被男人压在床上,折磨的身体绷紧、翻来覆去的时候,仰着脖子被亲的。
那么重的吻痕,气味浓郁。
是那个道貌岸然的神子。
大狮子忽然伸出舌头,眼神阴恻恻的,舔林言的脖颈,用自己的气味压下这令它满心躁郁的气味。
“欸”林言一惊,匆忙放下刷子和油膏,反应过来什么,鼻尖沁着薄薄的汗,不好意思的拿起丝巾,缠住脖颈。
大狮子不冷不淡的睨着他。
林言讨好的笑着,抱住它蹭了蹭。
工作做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陪大狮子玩了。他喜欢待在大狮子身边,比待在神子身边还要自在。
神子心思很重,令人难以捉摸,一般只要林言在他身边,最后的归宿都是被拥抱着亲吻。
神子尤其爱亲他,哪里都爱亲,神情淡漠矜贵的垂眸吻他,眼尾浮着薄红,林言最害怕他圣洁端肃的神情,因为每当这样的表情出现,就预示着接下来会有一场亲昵的夜晚。
想到神子,林言唇边晕开笑,小声跟大狮子说“他昨天回来了。”
雄狮面无表情地甩了下尾巴。
林言依偎着它,被它环绕着,充满安全感“我托他给我带一些蜂蜜回来,我记得你爱吃蜂蜜,不过不能吃太多,回头我每天给你送一些过来,添在水里,好不好”
大狮子撩起眼皮,懒得出声。
林言还在絮絮叨叨“我都好久没有离开过神殿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
听到这,大狮子终于有了反应,温柔的回蹭林言的脸颊。
林言并非一出生就被检测出祭司资格,相反,他算是大龄祭司,十六岁那年才突然能看到黑雾。
祭司院第一时间将他带走审核,审核通过,就与他父母签订契约,送他来了中央神殿。
在外面广袤的世界里生活到十六岁,林言是自由自在的。虽然林家很穷,每天只能吃黑面包勉强度日,但比起规矩森严、充满清规戒律的中央神殿,林言还是更向往自由。
在后山消磨了一天时间,夕阳西下,林言提好东西,从小木屋里出来,仔细检查身上有没有疏漏。
大狮子懒散的围着他走了一圈,闻着他身上满满的自己的气味,满意的眯起眼睛,舔了舔林言的手指。
“不许舔了”这坏狮子一下午没少折磨他,林言头发乱乱的散在腰后,睡了个清爽的午觉,精力恢复许多。
雄狮不吭声,睨着他,一直送他到不得不停下的地方,才趴在原地,眺望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