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 不论是步履急促、踩着高跟鞋去找纪年的纪母,还是笑容慈和、友善的纪父,尽数转过头, 死死的盯着纪妄。
那双眼里闪烁着震惊、惊恐以及难以置信。
纪母的面色变得僵硬,抓着手提包的手一片惨白。
咨询台前的询问仍在继续。
记录员“十年前的案子,需要确定一下有没有过诉讼期限。”
“十年前发生在京郊, 高架桥上一辆大货车酒驾致两人当场死亡,司机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咨询员“七年有期徒刑那诉讼期限是十年之内, 法院判决生效的具体时间是哪年哪月哪天”
“嗡”的一声, 耳鸣作响。
纪母感觉天旋地转, 眼前的世界阵阵发黑。
在她即将表现出异样时, 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她瞬间像找到了主心骨, 瞳孔紧颤的看了过去。
“阿、阿朗,纪妄他”
“闭嘴”
纪父温和的笑容彻底消失,眼底布满阴鸷,沿着警署明亮刺目的光线,看着那个穿着一身黑、像个索命亡魂一样归来的少年,声音轻的仅有他和纪母两个人能听见。
“我们是安全的。”
在他阴沉戒备的目光中,咨询台前的aha似有所觉,稍稍掀起眼皮, 望了过来。那是一双不同于纪家人的眼睛,狭长、锐利,冷淡又漠然。
从小小孩童成长到一米八出头的青年,青涩瘦削的骨骼随之延展生长, 纪妄就站在光线下, 即便受了伤, 血还在流,看他们的眼神也无任何温情的痕迹。
“十年前,2000年11月15号。”他道。
纪父如释重负,唇角矜持的露出一抹细微的笑。
咨询员也愣了愣,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这个,小同学,诉讼时效已经过了”
纪父尚在掩饰,纪母却已经笑出了声,和颜悦色道“小妄,你在帮谁问是你以前的同学吗难道那两个死者是他的父母”
她轻轻掩了掩涂着鲜红口红的唇瓣,意味不明的说“家破人亡啊,那真是太可怜了。”
没有人搭理她。
所有人好像都把她当作空气。
林言看着纪父纪母,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有关剧情、纪妄的身世尽数在他脑中环绕,他隐隐窥到了真相一角,抬起头,压抑着看着纪妄。
纪妄微俯着身,侧脸线条干净分明,光线顺着他漆黑的发丝滑下,隐没入下颌与领口的交界处。
咨询员很热心,正在系统上帮他查有关十年前那起案子,“查到了,罪犯名叫胡维城,已经刑满释放等等”
纪父眼皮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仔细听着咨询员的声音。
纪母已经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正要发脾气去看纪年,却发现纪父的面色忽然变得凝重,她顿了顿,没有开口,心里却不安起来。
“你确定你要询问的是十年前京郊大货车酒驾致两人死亡的案件吗”咨询员认真的审视着纪妄。
纪妄点头,“是。”
“你是他们什么人”
这一次,纪妄沉默许久,才很轻的说“家人。”
咨询员一愣,神情缓和,安慰的对他笑了下“那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
“就在一个多月前,此案已经被提请重申了。”
一个多月前。
他们初来云城,决定定居的时间节点。
林言握紧拳头,死死咬着牙,转头远处的纪父纪母脸色煞白,互相支撑着,保持着完美微笑,排除他们渗出汗水、不住颤抖地指尖,他们似
乎还是往日那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上等人。
纪年最终也没能被保释,云城不是法外之地,陈国文几个纹身大汉堵在警察局门口,再加上他们在这一片的名声和地位,此案不可能按纪父纪母的心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纪家的律师在于警局交涉过后,苦笑着对神色仓皇地纪母摇摇头,“警局不放人,要按流程走。”
按流程,纪年有故意伤害、非法拘禁、聚众闹事、扰乱公共治安等多项犯罪嫌疑,陈阿婆等人在一旁添油加醋,严肃怀疑纪年是境外敌对势力的间谍,不然为什么要拍云城老城区的地势和环境。
记录的警察一听登时冒了火“什么还偷拍城市信息”
“对啊,鬼鬼祟祟的,带那么一大帮子人警官,我都说了要严查他们一家,你看他们两个脸色白的,指不定就是在心虚呢”
“就他们这种资本家,心都是脏的,手里估计也脏的要命”陈阿婆的话被一声尖锐的怒喝打断。
“有完没完”
纪母崩溃了,陈阿婆的话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肩膀颤栗,唇齿发寒,尖声喊道“有完没完纪妄,这些年我们纪家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我们明知道你不是我们的亲儿子,照样不辞劳苦地养了你十八年十八年的养恩,你就是条白眼狼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眼睛充血,死死盯着面色淡然的纪妄,愈发失去理智“你鸠占鹊巢那么多年,享受本该属于小年的一切,你还有什么不知足你究竟有什么不知足的你就是个小偷、小偷”
有警察看不下去了,蹙眉想过来组织纪律。
还没动作,不远处正在抽烟的陈国文忽然灭了烟,瞥他一眼,小警察顿时闭嘴,咧唇笑起来,无声道“老大。”
陈国文没看他,空出场所,为纪妄和林言撑台,让他们好好清算这些年的烂账。
“十年前,你们可以让我走的,”纪妄平静道,声音却如惊雷炸响,传入纪父纪母的耳朵,纪母刷的白了脸,抖着唇,听纪妄继续说“但你们没有。”
“你们策划了京郊车祸案,让他们横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