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林家灯光昏黄明亮。
熬好的鸡汤还剩下半锅,准备明早下面条吃。
纪妄正在洗碗,厨房内水声哗哗。林言不动声色地望了眼窗外, 起身, 踩着人字拖, 懒洋洋地走进厨房,又随手洗了个苹果,边吃边含糊道“哥,我出去丢垃圾。”
纪妄瞥他一眼,眼皮微抬,眸色乌沉幽黑, 刚洗过的头发温顺的垂在额前, 看起来一副居家贤惠的人妻样。
听完他的话,他拧上水龙头,擦干净手, 准备摘下围裙一起去。
林言看的想笑, 笑眯眯的把苹果喂到他嘴边“行了, 就两袋,我一个人就行。这次的苹果在哪儿买的好吃”
林言生活的很糙, 每天除了必备的一日三餐, 对水果、零食都没有特殊要求。
纪妄不一样, 自从发现林言能一个星期都不碰一个水果后,家里每隔三天必要买点水果回来,在他紧迫的盯人计划下, 林言也渐渐形成没事就吃点水果的习惯。
纪妄张开口, 缓慢的说出几个字“赵、阿婆那里。”
他的声音还是很难听, 嘶哑低沉, 但比起之前,现在更加清晰。
林言满意的点点头“下次还去阿婆那里买。”
几句话的功夫,林言便把苹果啃完了,他匆匆把苹果核丢尽垃圾桶,拎起两大袋垃圾,跟纪妄挥挥手,转头便下了楼。
离开前,看着厨房内,侧身安静看来的aha,林言眨眨眼睛,开玩笑般地说“哥,我走以后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哦。”
人影轻轻点头,很乖。
林言便满意的笑开了。
关上门。
“咔哒”一声。
他脸上柔软散漫的笑意如潮水般淡去,拎着两袋垃圾,林言站在围栏前,面无表情的往下看。
是该去处理垃圾了。
“宿主,你确定你要跟纪年正面对上”走在丢垃圾的小路上,系统紧张不已道。
附近的大型垃圾场离得不远。
要经过一条幽深狭长的小巷,江南水乡,巷子和弄堂最多,老城区未经过太多的开发改造,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古韵,这也让不熟悉这里的人经常迷路。
平日里丢垃圾权当饭后消食了,而且出租楼下也有两个便民垃圾桶,不过林言特意往远了走,就是为了给藏在暗处的人机会。
林言诧异“你怕纪年”
系统很焦虑“毕竟是穿书者扰乱世界秩序的穿书者很可怕的宿主你千万要小心啊”
“”林言想到纪年,“嗯,你说的都对。”
余光瞥向身后,此时他已经走到巷尾,远处是路灯洒下的方形光影,夜色深沉如水,周遭一片荒凉的景象。
隐隐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林言唇角一挑“来了。”
路灯下,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影子直直走来,偏过头,身后也有隐匿多时的保镖,将他如围起来的羔羊般,团团围住。
林言这趟下楼怕纪妄多心,没换衣服,只穿了件棉绒睡衣睡裤,脚上蹬着运动鞋,看起来不伦不类。他身形清瘦柔韧,衣摆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柔顺的乌发随风飘晃,勾勒出一双澄黑、懒散的狐狸眼。
在那么多人高马大保镖的围困下,使他愈发弱小可怜。
“林言。”
一道脚步声从人后传来,数个保镖让向两边,为出声的人留出一条小路。
哒、哒、哒
脚步声一顿一顿,皮鞋踏着地面,故弄玄虚。
纪年阴沉冰冷的脸在光影下若隐若现,那张脸出乎林言的意料,
完全没有一个多月前的温和、雅致,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泯然众人的普通人,英俊的面皮荡然无存,就连气势也截然不同。
林言挑起眉,不疾不徐的拎着垃圾袋。
这又不是剧情中心区,对付纪年这个智商似乎不太好的穿书者,林言觉得自己肯独自面对他,而不是以行迹鬼祟为由报警抓他,都是对他最大的尊重了。
纪年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最终,忍不住气的还是纪年
“林言,”每一个字,好像都是咬牙切齿,纪年克制不住戾气,阴恻恻道“录像是你搞的鬼,直播视频是你搞的鬼,网上的帖子也是你找人散布的你可真是纪妄的好狗”
一切的蛛丝马迹居然指向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还是一个曾经发誓要在他们身边当好马仔的beta身上,纪年觉得这是他穿书以来经历过最大的耻辱
不把林言剥皮扒骨,难解他心头之恨。
林言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实验室正好需要几个人体实验对象,到时候让林言和纪妄在实验室相聚,也全了两人东躲西藏这么多天的交情
纪年眼神阴狠至极,充斥着血丝,浮动的出的aha信息素另周围的保镖不适的蹙眉,却没一人敢出声。
这档口,林言忽然摇头,老实道“不是我。”
傻子才认。
“不是你还能是谁”纪年一阵暴怒,疾言厉色,不等林言老实开口,他猛地挥手,示意身后的保镖们“我没空跟你废话,等抓到纪妄,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保镖队长上前,看着眼前瘦弱文静的少年,眼神波澜不起,问“少爷,怎么做”
“把他的胳膊腿都给我打断,拎着他一块去出租楼”纪年满眼血色的笑了,一字一顿“我要让纪妄好好看看,跟他混在一起的人都会是什么下场”
断手断脚、像个蠕虫一样的同伴,哀嚎着、哭泣着,在空中无助的乞求,绝对会给纪妄带来巨大的打击。
反正纪妄已经是个废人了。
等取了纪妄的信息素,他不介意往纪妄心口再捅上狠狠一刀
虎背熊腰的保镖们平静上前,渐渐缩小包围圈,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把林言放在眼里。
既然纪年说了要人断手断脚,那就
保镖队长抬手
“砰”
下一秒,一阵突如其来的闷响。
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三四个保镖间的空袭,如一柄利刃,尖啸着、重重的砸到人群后的纪年脸上。
松松垮垮的系带解开,厨房用的腐烂蔬菜味蔓延开。
竟是个垃圾袋。
纪年猝不及防发出的惨叫,连连趔趄几步“啊”
“纪少”保镖队长眼皮一跳,耳边再次响起风声。
几乎是同时,他猛地扭过头,紧接着,也被狠狠的、不留情面的砸到脸上。
“砰”
巨大的力道像铁块一样,险些把保镖队长的鼻梁骨砸断,他一阵眼冒金星,鼻腔涌出一股热流,剧痛夹杂着的腐臭,居然也是一袋厨余垃圾
“啊”他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事故发生的突然,两个领事的先后被一袋垃圾砸倒在地,捂着鼻子半天直不起身。
其他保镖们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黑夜下清瘦白净、仿佛一吹就倒的少年。
林言松着腕骨,没了两袋负重前行的垃圾袋,格外轻松地站在原地。
似有所觉,他也朝保镖们看去,狐狸眼弯弯,浅粉色的唇瓣一张一合,明摆着一副纯良无辜的模样,笑眯眯的说。
“玛
德,最烦装逼的人。”
“能不能一块上啊,赶时间。”
箱子内一阵又一阵压抑的惨叫声响起。
巷口,灯光照不到的暗处。
纪妄眼里含了些笑,在确定纪年几人是秋后的蚂蚱,翻不出任何风浪后,才谨慎的赶在林言之前回家。
打开房门,他迅速将客厅的脏衣服收拾好,端进浴室接水。
水接到一半,二楼忽然出乎意料的响起一阵脚步声,整齐而密集,有备而来。
纪妄敏觉的抬起头,镜子内,黑发黑眸的aha神情不变,眸色却缓缓转沉。
不是林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五分钟,或者十分钟。
这阵脚步声停在走道里,直到此时,才被礼貌的敲响。
“咚咚咚”。
门锁被撬,不是请求、也不是提醒,而是充满不屑与强势的,径直推开了门。
“咔哒”一声。
月光倾斜而入。
惨白的光线沿着越开越大的门缝,洒向玄关。
纪妄平静的站在客厅,他穿着一身简单利落的家居服,浅白色上衣,纯黑短裤,洗过的头发清清爽爽,像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高中生。
却瞬间让一众人马停下了脚步。
“你好,纪妄先生,”门口鬓角微白的男人开了口,他笑容温和,有着一张和采访内一模一样的脸,张衡三欣喜道“终于找到您的住所了,希望您不要因为我们的贸然打扰而生气。”
张衡三。
张氏制药。
不用多想,张衡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与纪年脱不开干系。
纪年当真是个蠢货。
仿佛从纪妄漠然的神情中看出了他的意思,张衡三无奈笑着“实在是纪年先生不愿意把您的消息告知我们,我们才出此下策。不过您放心,纪年先生确实不知道我们跟在他身后。”
“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和您作对的,只是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张衡三再次恳切道,并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拦住身后一众想要硬闯的手下“您与纪家不合,我相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纪年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想必您也好奇,我就直白的说吧,他想要你的信息素研究新型抑制剂。”
张衡三直入正题,笑容不变,“新型抑制剂的消息您也知道,巨大的利润下纪年做出傻事我们都能理解。但我们张氏制药一贯秉持为国为民的理念,不愿意做出这种强抢的事,我们这有一笔生意,想和您谈谈。”
看着沉默的纪妄,张衡三眼里笑意愈深,顶级aha又如何,没了纪家和政府的庇护,还不是任人拿捏。
不然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住出租房、打零散工的下场。
他正要趁势开口,忽然听到一道低冷清冽的声音“什么生意。”
aha平静看来,眸色黑的纯粹。
那一刻,张衡三觉得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看透了。
他心里顿时惊起惊涛骇浪,瞥了眼身后的秘书,不是说纪妄已经失声了
秘书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掩下遗憾与惊讶,短短两秒,张衡三便恢复正常,“我们出价买你的信息素,一瓶一千万,只是还有个条件”
他像是为难,轻声叹口气,歉意的看了眼纪妄“我们希望你,与这间屋子里的另一位小同学,一起去我们张氏制药集团住一住,这期间一切衣食住行我们都会负责,你们两位什么也不用做。”
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纪妄在实验失败、样本缺失、条件不够时再奉献出一点信息素就好。
所谓的住一住,究竟是住在酒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