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从前大事(1 / 2)

侠狗乱 就一个酒窝 10702 字 2023-05-17

铅云尚未铺满天,地上已呈昏暗。又须臾,明堂炎热的晴午如骤然入夜。

此刻,这国南方的山岭间,唯有那株爆仗红,翠幽葱茏,枝叶拥簇。株头傲立着那串精巧冶艳的小花,倒是这阴郁里,生命激情顽抗的唯一象征。

叶战铅云,花零宿。

“咕隆”一声闷雷,如云中奏响战鼓。紧接着,便如应了这号令,万千屡疾风倾泻而下,或撩或拽或撕扯,肆虐着整座山林。

雨星担任了先锋军,夹乘风势,戳击着这云下的万物。

一个身影驰过,划开了雨星,划开了疾风。而雨星,尤勇不甘,划分两路,左右打了个旋儿,便追向身影离开的方向。只这刚追两步距离,又一身影从后超上,彻底冲溃了它们。

地上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疾驰,让上头那已遮天蔽日的铅云受了轻蔑。“咔嚓”一声巨响,似打破了永恒的法则,这声震怒的雷鸣,竟像自亘古以来头一遭,抢先了那道霹雳。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滴滴哒哒”,稀稀疏疏。指头大的雨点坠下,渐而密集,变得“哗哗啦啦”。

风更急,云更怒。

似喝斥、似问罪,暴雷一个接一个。狂风卷夹雨水如鞭,狠命地向山林与那两道身影抽甩。

前头的身影猝然一顿,回身,出手。后头那位迎击。

“轰!轰!轰!”三声闷沉的低鸣,一时掩没了轰雷。

两个身影一触即分,又已隔开数丈,对视而立。

其间的雨,瞬间炸开三个空泡,旋即又被自上而下的雨水冲刷,掩没了适才发生的一切。

前头那人,是一男子,赤着上身与双足,身上满是细细短短、泛白的伤口。他身上更显眼的,倒是腰间别着的一皮囊。

他张嘴仰天,豪饮着暴雨。

片刻,才满足地哈出一口气:“啊哈……我可是三日未眠未食了。”他没看对方,自顾自低头,随手摩挲着腰间那皮囊。

后头那人,一身蓝色锦服早已被雨水浸透,糊裹在肌肤上。上下华丽精致的锦绣细节,已荡然无存。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却没接话。

“呵!东风,往日的你,话可最多……”见眼前的老相熟今日一改常态的沉默,赤膊男子陡然一哂,旋又严肃了面容,问道:“莫笑卿狂今日优柔话多……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这男子,名是玄卿狂,数日前刚被这个国度下了格杀令的狂人。

而追击他的这人,名叫又东风,被公认为这天下知道事情最多之人,也是这个世界最强的武者之一。

又东风迟疑一息,悠悠答道:“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终结你。”

“与谁的承诺?”

“你!”

话音一落,不待对方追问,又东风,又抬掌发起抢攻。

答案惊又惑,抢攻急且绝。玄卿狂却无半分迟疑,凝爪迎上。

招拆,招来,招又往。掌爪相接,腿脚相向,二人战况胶着,谁也无法压制对方。

忽然,又东风觅着一隙,双掌接下玄卿狂一爪,反手一送,一捋,一扣,便死死拿住了对方整只右臂。

这便是他的成名绝学,大是大非大擒拿手。

可这人人皆是俩腿俩手,他此时双手掣一臂,固然稳!但,对方便余出了一手!便多了一击!

果不期然,几乎在右臂被拿住的同时,玄卿狂左爪化拳蓄力,右臂一拽,借力拉近彼此。再近,他的左拳便要轰在对方肋间。

只见又东风身形一歪,右肘一弯一压,便以臂肘抵了这拳。只是,他整个人也被这一拳的劲力冲震,双脚踮离了地。同时,右肘斥来一阵酸麻胀痛。

可又东风此时嘴角竟是一挑。

玄卿狂顿觉不妙。

忽地,三片疾影从林间飞闪而出,直袭玄卿狂脑勺。

战况胶着,变生肘腋,一臂受制,常人怕是难躲这袭。

可这受制受袭的,不是常人!而是狂人!只见玄卿狂身子微微前倾,抬腿,在身后划出半轮月弧,将那三片疾影尽数扫弹开去。

又东风则逮住对方这一息分神,右手一松,旋而凝起食中二指,直刺其太阳穴。

玄卿狂此时,尤单腿独立,略失重心,却未慌乱。他头一歪一顶,便以头壳硬迎了上去。

指与头一拼,又东风的手指被弹回。他神情虽仍自若,两指筋骨却实已挫伤,竟是难忍地甩了两甩。

玄卿狂也没落着好,头壳虽硬于指骨,可他也是被戳得一阵头昏脑胀,闭着眼,眉头紧蹙。好在这一拼,取了时间,那扫腿已重新着地。他也不睁眼看,仍被擒着的右臂反手一扣,便是一拽,抬膝。一记膝顶,轰撞在了又东风肋间。

又东风肋间受击,气门一窒,忙挣开手,脚下一点,退开身去。

玄卿狂猛地睁眼,脚底一蹬,地上炸开一团泥石,人如离弦箭,却非追击,而是直射那林间。

又东风一惊,跃身便追。

可相近的速度,他终还是慢了一分。

“哼!”玄卿狂已提捏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立在那头林边。少年则挥舞双手,抠抓捶打着玄卿狂扼着自己的大爪。

又东风急停,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东风!咱们一对一,的确难分胜负,难决生死。但带你这娃来做帮手,也起不了作用啊!”玄卿狂一边狰狞地讥着,手上一边运起劲儿,被扼着的少年干呕着挣扎,翻起白眼。

此时,林间深处耀起一抹红光。

“你今天的话,确实多了!”一道声,音不高,却携鸿威,由红光处传来。紧接着,一道红色惊雷,疾掠而出,映彤了暴雨一隅。

玄卿狂嘴角一扬,一甩手,将手中少年掷向来人。奔来的红光与少年一触,竟是退了。退了数丈才停住。

那片雨中,微微腾起蒸汽。片刻,红光渐黯,氤氲消散,只见一人拄着柄刀,半跪于地。他起身,拔起刀。那刀柄长,刀身更长,且宽,通体玄黑。刀上嵌着两道红异,一道是镌镂的刀槽,一道是锐利的刃锋。

这持刀人怀间,接住了那少年,后者已是昏厥。若不是适才他果断后退,缓了劲道,少年怕是要被两股冲力撞成重伤。

“无耻!”持刀人睨着哼道。

“小六,你藏得住你的气息,却藏不住你那刀的锋芒。”玄卿狂睥了睥那人那刀,昂然道。

“还有你!胖子!”他又猛地抬头吼道:“你那满肚子的油膏,喘得这雨里都是荤腥臭!”

“哈哈哈哈……”一阵朗朗笑声,从天而降:“要嘛说你是狗呢!鼻子贼鸡儿灵!”来人轻着落地,双手提着裤头,也赤裸着上身,是个壮汉,浑身的筋肉块儿绷出雕塑般的线条。结合刚那“从天而降”的轻功……哪里就是胖子了?

玄卿狂没有接话,嘴角带笑,眉眼却已微蹙,徐徐环视着三人。

持刀的那人,将那少年安置在旁。握举长刀,站到了玄卿狂右面。

被称作胖子的那人,将裤头的腰带重新打了个结实的花结,举拳,双脚不丁不八地迈开,立于玄卿狂左面。

侧后,又东风踏前一步,手中则多了一把三尺大刀。除了锋刃花白泛光,刀身其余全呈翠绿,刀背还嵌着一排诡异的绿鳞。

这刀,名为惊翠幕。料峭东风惊翠慕。

风雨仍大作,整座山林都在瑟瑟发抖。

三人注视着玄卿狂,无人言语,无人出手。

玄卿狂则自顾自地解下了腰间那皮囊,甩手一扔。皮囊飞卡进一旁石壁缝隙。他继而转身望了又东风一眼。对方则微微点了点头,全然明白他的意思。

随后,玄卿狂再没和任一人对视,闭上了眼。

“咳咳……”一阵干呛,带着稚音,那少年醒了。

就在这声这时,又东风发起了进攻,举起绿刀,砍了过去。

持黑刀红刃那人,双手紧握长柄,横着刃,冲了过去。

被称作胖子那人,抡起双拳,轰了过去。

少年醒过神来,霍地起身,从背后抽出两枚铁铸的篾片,略一掂量,看准时机,也投了过去。

……

……

良久,画面,那刻,定格。

绿刀,已插在远处林间。在它与战场的直线上,倒着一列粗壮的残干断桩。

红刃,已没进了远处的石壁,只那长柄露在外头。

持刀人,双手紧箍着玄卿狂的左臂,一脚别着玄卿狂左腿。

那“胖子”,双手合十胸前,钳着玄卿狂的右爪。那爪上的五指,插在“胖子”胸膛,已陷入半指肚深,却仍未见血。

又东风则飞身挺指,悬停在玄卿狂正面。他指如利剑,已戳进对方眉心。

玄卿狂双眼中满是愤怒、惊恐、不甘,在定格中慢慢转为涣散。

“天……外……天”他最后不甘地吐出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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