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得找点东西吃。”萧凡从昏迷中醒来,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饿晕过去了,只记得最后一顿饭好像是三天以前。
萧凡扶着断壁残垣,仔细地翻找着可以果腹的东西,不过可惜,这片地方已经被大人们扫荡过了,连草根都没有剩下。
就在萧凡即将再次昏厥时,耳边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喂,你在找吃的吗?”
萧凡抬起只剩皮包骨的上躯,看着眼前和他一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少年,龟裂的嘴唇闭合又一寸寸张开,带起不少血丝。
“嗯。”
眼前少年比他高半个头,有一双及其好看深邃的眼眸,他紧张的看着四周,确定没有人后,从身后掏出一块饼,小心翼翼地掰碎,分成两块。
一块细心包好,送入身后;另一块再掰碎,稍少小的那块递过去。
“拿着,吃了他,我叫凌小东,你以后就是我小弟了,跟着我混,保你饿不死。”
见碎饼送到嘴边,萧凡没有思考,一边咀嚼,一边连连点头,谁给我吃的,谁就是爹!
之后两人成了搭档和朋友,坑,蒙,拐,骗,偷,上山,下河,无所不用其极,日子艰苦,但还能苟活。
直到鞑子再次打败了大乾军队,这一次也导致了峨眉山近乎灭门。峨眉山是最早一批参加反抗的,在大乾还没背灭时,就已经开始帮助朝廷抵抗鞑子。
鞑子凶悍加之朝廷懦弱腐败,很快这次有峨眉山鼎力相助的反抗便失败了,鞑子开始进军蜀地。
峨眉山吸取了这次失败为教训,决定不在和朝廷合作刚正面转而和当地氏族,乡绅合作打游击。氏族乡绅已经在第一次大败时就吓破了胆,但同时也见识了鞑子对他们是没有任何同情心的,投降和送死无异,所以就算一边尿裤子,一边也得打。
在巴蜀整个地区的努力奋斗下,即使伤亡惨重,但在鞑子入关两年后,依然没有统一,反而有种越陷越深的泥沼感。
天有不测风云,似乎老天爷也没保佑大乾,整个巴蜀反抗军首领峨眉山前掌门崔雨子,在一次大雪过后,得了重病,加之山中多雨潮湿,鼠蚁泛滥,随军医师也只是懂些药理,根本不知道怎么治疗。
于是在一场大火中人们送别了这位传奇,而当时碧玉之年的郑怡云就见证了这一幕,她的手里还攥着师傅留下的掌门大印和可调动巴蜀任何地方兵马的虎符。
这些跟凌小东关系不大,因为他和萧凡就快饿死了。
战乱和饥荒,已经将两个少年逼入绝境,他们为了躲避战乱,准备藏如深山。
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前脚进山,后脚,一次巡逻,两个外出觅食的少年被鞑子发现。
“跑,快跑萧凡,再快点。”
“东哥,我真的跑不动了。”
凌小东身体比萧凡强壮许多,可就算拼尽全力奔跑,但怎么也比不上鞑子,两人还是躲不掉这一劫。
听到要被当成食物吃掉,两人躲在墙脚瑟瑟发抖。
好在现在是鞑子入关第二年后期,各地反抗势力入雨后春笋,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幸运的是,他俩被一只反抗军所救;不幸的是,反抗军只挑选了他们这些俘虏的有生力量,像凌小东和萧凡这样的娃娃,就被随便带出山扔到了路边。
不敢进山,山中四处都潜伏者被打散的鞑子,他们饥饿着,仇恨着,这种状态下的鞑子比野兽还凶猛千百倍。
无比迷茫,只能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沿着官道行走。
他们一路遇到过人贩子,遇到过强盗,遇到过食人村,一次次摸爬滚打,一次次死里逃生,让两个少年精疲力尽。
……
一天深夜,阴云密布,响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在天空中闪着,风,使劲地吹着,树枝被风吹得喀嘌喀嘌作响,顷刻之间,倾盆大雨就落下来。
两个少年寻一处破庙住下。
“东哥,我好饿,好冷,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不了,我凌小东大小也躲过几十次死劫了,每次我都对自己说:老子死也要活着。鞑子的刀从我身上什么地方都擦过,就是没伤着我。萧凡,只要想着自己不死,就死不了。”
萧凡似乎听惯了安慰,片刻犹豫后,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东哥,你……能把那块饼拿出来吗?”
半块饼,从萧凡第一次见,已经快一个月了,风吹雨打,挨饿受冻,多少时日,就算鞑子和反抗军搜身也没见那半块饼出现。可萧凡知道,他一直在凌小东身上藏着,那块由肉干和白面制成的饼,他是一辈子第一次吃那么好吃的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想再吃一次。
凌小东面漏难色,他俩虽然状态极差,但还不到最后时刻,只要在饥饿难耐的时候想到还有半块饼,那就还有希望,还有盼头。前路慢慢,遥遥无期,不行,太早了,他俩吃这块饼的时候还太早了。
“萧凡,还不是时候,在坚持坚持,我们还活着,我们还能说话走路,我们还不能吃饼。”
见凌小东拒绝,萧凡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边。
“活着!坚持!坚持!活着!活着……”萧凡身体蜷缩,不断地重复念叨着,可和以往不同的是,他眼神中多了一丝疯狂。
凌小东看他缩做一团,像以前一样鼓励着自己,没有多说,他也累了。闭上眼睛,回想自己这一生,从记事起就在面对磨难,最近还老是梦到一些虚幻的场景。
如楼梯一样的学堂,一个像是教书先生一般的人,指着会发光的墙,念叨着“将这些积分后,再微分,最后套入”……
“别点我,别点我”凌小东说着梦话毫无防备的睡着了,一旁萧凡却还在念叨“活着,活着,活着……”
春雨初晴,大地却没有青草芬芳,有的只是雨打黄土散发的浓浓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