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主城门外，火场垒着柴木，噼啪作响，草席裹着一具具已逝之人的尸身，无声消失在火光之中，不远处有百姓的哭喊声。

陆清旭站在火堆不远处，燃烧晃动的火花，映照着冷峻侧脸，黑玄盔甲，裹着挺拔身姿，夜色之下，一身戾气。

陆怀林和董照站在侧前方。

身后跟着一队军士。

展鹏穿过一群军士，走到陆清旭身后，手掩着小声道：“二公子赶回来了。”

陆清旭瞳仁间了无情绪，转身离开：“召集城内弟兄，一个时辰后出发。”

“是。”

陆清衍赶到火场时，陆清旭已经离开了。

陆清衍骑马而来，到达火场时，不管不顾冲了过来：“叶寒霜！”

陆怀林和董照一行人皆蒙着面，看着毫无防护，骑马刚到，便喊着话冲过来的人，“拦住他。”

“叶寒霜呢！”陆清衍看着火化场升起的黑烟，手心颤抖，微张嘴巴，浑身颤抖，“叶寒霜人呢！她们人呢？！”

“衍儿，你身子不好，此处不吉利，别过来了。”陆怀林难得露出慈父模样，耐心说，“事情已经发生，等瘟疫结束，陆家会给她们发丧。”

董照也走近两步，劝说：“二哥，节哀。”

陆清衍全身僵住，体内血液簌簌往下降，不可置信地望着漫天火光。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谁找到她们的？在哪找到的？何时找到的？”陆清衍一把推开拦在他身前的长枪，抓住董照的手，“回答我！”

“是兵士巡逻时发现的，在那边的山野小路。”董照语气安慰，“大嫂嫂染了瘟疫，不想连累大家，自己去了城外，你们找了快三日了，都没有找到，不曾想在城外发现。”

这是叶秋漓消失后。

陆清旭对他们的说辞。

“身边还有一个人，没想到会是之前出事，以为已经过世的二嫂嫂。”

董照唏嘘一声，“大哥原说，想等你回来见最后一面。可岳丈大人铁面无私，周围百姓看着，不好徇私情，就同其他染疫去世的人，一同火化了。”

这句，董照压低声音说的。

“二哥，节哀。”董照又微微颔首说了遍节哀，而后推开陆清衍的手，往后退步，拉出距离。奇快妏敩

陆清衍眼底失魂，手控制不住颤抖。

“衍儿，快回去！”陆怀林在不远处摆手。

陆清衍看着那虚伪面孔，嘴角扯了扯，铁面无私，好一个铁面无私。

“公子。”龙牙上前将毫无血色的主子扶住。

“陆清旭呢？”陆清衍又问。

董照看了看原先陆清旭所站的位置，没有人，“刚刚还在，大抵受不住情绪，回去了。”

陆清衍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龙月也过来搀扶着。

他才稳住，站直了身子。

望着火光漫天的火葬场，无声的泪水从眼下划过，巨大火光，在吞噬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而他的人，也在其中。

怎么可以......

他们还没有重归于好，他们还没有回到过去。他从越州带来的，亲自铸造的，最合适她掌心大小的剑，他都还没有给她。

她怎么可以死？

陆清衍有种想要冲进火场，将人扒出来的冲动，就算是骨灰，他也要看见才信。

他真地疯了。

不顾一切往火场里面冲。

陆怀林的怒吼他听不见，所有人的喊叫他也听不见。他发疯似的，要往火场冲，可所有人都在拦他。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火光冲天。

鼻尖是尸骨焦化的气息，陆清衍控制不住情绪，嘶喊到失声。

“快将他送回去！”陆怀林大喊。

火光越来越远，陆清衍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母亲留给他的旧宅。

“怎么可能会死？”陆清衍瘫坐在书房茶案边，双目无神，手里握着在破败寺庙拾到的手镯，像是一个被抽去魂魄的人。

龙牙和龙月候在一旁。

龙牙望着主子手里的紫玉手镯：“大少夫人身体虚弱，若她们是逃到寺庙，又拖着那样的身体，往涠州城走，夜里这么冷，如此......确实凶多吉少。”

刚说完，龙牙便感觉四周升起一股冷意。

龙月费劲地看了眼龙牙，现在是分析这个的时候吗？她真是服了。

陆清衍眼眶通红，“是啊，夜里那么冷。”

夜里那么冷......

想到叶寒霜拖着生病昏迷的叶秋漓，拖着她最在乎的阿姐，一个人从那破败的寺庙，走到城郊外的山野。

“是啊，夜里那么冷。”眼泪骤然落地汹涌，他不停呢喃，语无伦次，他掌心连带着玉佩捂住眼睛，嘶哑不堪地无声痛哭，“是啊，夜里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