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嘶吼着骂出来的。
效果惊人,如同霹雳。
万余听众表情复杂,愤怒、反思、仇恨、沉默~
李郁见火候已到,决定赶紧把人扔下乡,趁热打铁。
“按照顺序,奉贤县、金山县、娄县的去那边,领取官帽、兵器,现在就回村。有军队护送。”
呼啦啦,站起来一群人。
李家军在苏州城发现了一处仓库,有两万顶积灰的老旧红缨帽,绝大多数是绿营凉帽,少数是低品阶官帽。
主要是太占体积,劈了烧火都嫌弃冒黑烟。
今日正好清库存!
如此做法看似荒诞,实则是充分考虑了大清国情的。
戴李家军的军帽?
百姓谁认识呐,只当是唱戏的来了。
红缨帽就不一样了,瞧着就很正规,血脉压制。
戴上之后,这帮人明显自信多了。
再挂上一柄刀剑傍身,极少部分表现的特别优秀积极的,额外赐火绳枪一杆。
每人领酱油冷饭团5个,路上吃。
李郁做事,就是这么的细致。
……
“常熟县、昭文县、太仓州的去那边。”
“吴江县,震泽县,太湖厅的去这边。”
“江阴县,无锡县,长洲县的~”
黑压压的人群,越来越少,一波波的被分走了。
兀思买的骑兵团,全部被撒了出去,护送这帮人归乡。
一则是引路,二则是撑腰,三则是落实到细处。
常熟县,虞山村。
赵老太爷在躺椅上午睡,人老了精力不济。
这种梅雨天气,不冷不热,雨丝飘着,正适合睡觉。
还有个丫鬟拿着扇子,帮着驱赶蚊虫。
突然,儿子气急败坏冲进来:
“爹,不好了。”
“混账,如此莽撞,一点不像我,咱老赵家是书香门第,你要沉稳。”
“孙憨牛和刘有钱那俩夯货回来了!”
“当了逃兵?”
“不是,是发达了。带着大兵进村了。”
……
赵老太爷,嗖的从躺椅窜起来。
“快,府里的女眷都藏起来,把脸抹黑。”
“敲锣,去村口迎接大兵,杀猪杀鸡。”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看着一点都不沉稳。
村口,孙憨牛和刘有钱把斗笠和蓑衣都取下了。
把珍藏的红缨帽拿出来,扣在脑门上,又把刀剑明晃晃的亮出来,摆出了衣锦还乡的姿态。
转头对着骑兵队长,恭敬的问道:
“咱们进村吗?”
“嗯,按照路上说的,大胆点。”
“是,是。”
当当当,赵老太爷亲自敲锣,村口聚拢的人越来越多。
都惊讶、困惑的看着两个陌生的“乡亲”。
有妇人小声议论道:
“这俩光棍咋抖起来了?当衙役啦?”
“不像。”
村子里最有文化的私塾先生,表情凝重。
他发现刘有钱的红缨帽制式很不一般,虽然陈旧,但帽顶珠子是仿镂金材质的,正经的8品顶戴。
……
赵老太爷一溜烟跑了过去:
“上差,请进屋歇息。”
骑兵队长眼皮都不夹一下。
孙憨牛嘴笨,刘有钱嘴皮子利索,所以他来讲。
他摘下凉帽,抓了抓头皮,又小心的戴好。
“从今往后,虞山村设村公所,鄙人和憨牛兄就是本村的联络官。”
“你们就当是以前的甲长粮长吧,意思差不多。”
“这有些规矩,以后就得变一变了。”
一员骑兵翻身下马,掏出油纸布包着的几张告示。
贴在了赵家祠堂屋檐下,淋不到雨。
赵老太爷嘴张了张,终究是没敢开口阻止。
只听得这员骑兵,大声的朗读了一遍告示内容。
顿时头晕目眩,雍正年的一体纳粮,又来了,还是变本加厉的。
刘有钱心中痛快无比,衣锦还乡,衣锦还乡呐。
厉声喝道:
“这是大军的军令,谁敢违抗,就要砍头。包括你,小赵,听见没有?”
“是,是。”
村人目瞪口呆,
赵老太爷,混成小赵了。
虞山村的上层结构,怕是要迎来一次洗牌了。
……
刘有钱突然伸出胳膊,搭在赵老太爷肩膀上。
问道:
“伱家有多少亩地?”
“200,不,121亩地。”
“小赵,你这么不老实。那就甭怪爷手辣哦,你把121亩地指出来,其他的地我立刻没收,无主田嘛,分给全村人佃,只收以前的一半佃租。”
哗,赵老太爷汗浆雨下,村人眼睛亮晶晶。
“刘爷,小赵我老糊涂了,刚想了一下,好像不是这个数,走走,到家里再合计合计?”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
刘有钱指着骑兵队说道:
“喂马,准备干粮,大军很忙,没空耽搁。”
“是,是。”
各村的村公所联络官,还有护送的骑兵数百人半个时辰后离开了虞山村。
虞山村的人开了眼界,对于刘有钱、孙憨牛的话充满了敬畏。
刘家的破房子门口,也挂上了一块木牌。
竖着一行字:“虞山村村公所”。
牌子一挂,这就是衙门了。
据说,当晚赵老太爷的儿子就挨打了。
因为出言不逊,不太适应当孙子,被孙憨牛一拳打趴在地。
赵府的家丁十几人,愣是没人敢出头。
因为孙憨牛挥舞着刀剑,放了狠话:
“伤了村公所的人,大军一来,虞山村鸡犬不留。”
总之,赵家的田亩数是统计出来了,高达2200余亩,另有铺子12间。
……
3日内,整个虞山村的最新鱼鳞册就出炉了。
私塾先生执笔,孙刘二人监督。
然后,交到了县城经过整理后,统一造册上交到了苏州府。
大部分村子进展顺利,极少数遇到阻力的自然要实践诺言。
兀思买的骑兵营兵分多路,直接将顽抗势力连根拔起。
军队执法,只需要一个名单。
男丁斩首,女眷充军,抄家就是了。
大战在即,内部不能有乱子。这还没开收税粮就敢造次,以后不得上天。
“杀,狠狠的杀。”
范京看着名单,很是畅快。
屋子里,一共三人。
李郁、范氏族长、还有自己。
合情合理的抄家,对于目前紧张的钱袋子大有裨益。
“杀人一定要在规则之内。我要给江南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象,我李郁不随便杀人。只要大家不公然对抗,就是安全的。”
“是,主公英明。”
……
“范族长,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对吗?”
“自然是有些立夸大其词。”
“应该改成,得天下者得民心。”李郁认真说道,“不妨说的更明白点,天下的本质就是秩序。得天下者,就是建立了某种秩序的人,只要这套秩序不是特别的坏,能站得住脚,就自然会拥有民心。”
望着目瞪口呆俩人,李郁得意的笑了:
“民心的本质,就是顺从。”
“所以,主公对于得民心者得天下的理解就是,一种新的秩序被大部分人接受并顺从?”
“这是我对儒学精髓的理解,但不代表我本人就认可。”
范族长一脸惊讶:
“敢问主公,当年师从何人?”
“落榜,不提也罢。”
“哎,只怪那主考官有眼无珠。”
李郁不愿在这方面过多纠缠,说道:
“范族长也不是外人,希望你家族多多协助于我,在江南尽快建立一种新秩序。厘清田亩只是第一步,若不是大战迫在眉睫,实际还可以做的更完美一些。”
“主公,范氏愿为帝王前驱。”
“外地商人不敢来,本地商人不敢开门。如此长久下去,确实问题多多。”
“范族长,你可以将消息散布出去。无论是哪一方的商人,来我李家军地盘做生意,都是安全的,哪怕他背后东主是李侍尧、王亶望。战争,绝不影响商业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