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总督,还有淮安知府,当地士绅,两淮盐运使尤拔世也赶来了。
忐忑不安的看着这位有“二愣子御史”绰号的钦差。
一整套套繁琐的礼仪完毕,
钱峰一句场面话没说,就宣读了圣旨。
南河总督面如死灰,摘下顶戴谢恩后,黯然退下。
漕运总督额头汗珠滚落,拼命的磕头,他甚至有些羡慕刚离开的南河总督。
尤拔世最为错愕,看着一左一右监视他的两个御前蓝翎侍卫。
“下官冤枉啊。”
“尤大人,本官钱峰向来眼里不揉沙子。待本官调查清楚,要么还你清白,要么押解进京。若是你没有问题,这些天就当是放假了,有酒有菜,再看看书。”
尤拔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笑道:
“如此甚好,下官求之不得。”
说罢,迈着体面的小方步扬长而去。
钱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
1000多号灶丁,渡过长江后在江阴县登陆。
当地汛兵装模作样的放了几下火铳,就跑了,去求援江阴营。
于是江边的一些船只,成了灶丁们的战利品。
李大虎让大部分漕丁驾船先离开了,其余人继续驾船顺江而下,小半天后在太仓直隶州再次登陆。
而江阴营参将,此时才带着手下全部兵马赶到了江边,扑了个空悻悻而归。
同样经历的,还有瓜州营。
这个时代的交通、通信,非常糟糕。
所以灶丁们一路搞破坏,没有被大批绿营堵住,就是因为不磨蹭。
从接到急报,或者是上官调令,再出兵赶到目的地,这个过程是漫长的。
王六一路上都很痛苦,他觉得是自己欺骗了这些灶丁。
看着那些信任的眼神,他就越发的难受。
他很清楚,自己需要李郁的支援才能做出事业。
虽然说在某些事情的看法上,俩人是一致的。
但究根结底,俩人的理想不一样~
“我们这支孤军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马不停蹄,一路破袭,让江南风声鹤唳,疑神疑鬼。”
“就凭这1000多号灶丁,缺乏足够的军事训练,纪律松散,能做到吗?”
“六哥你不必多虑,主公自有安排。”
王六不再多言,他听出来了,李郁私下给了李大虎兄弟俩军令。
……
登陆地点,叫鹿河镇。
留下了部分人看守船只,主力登陆后的行军路线是一个圆圈,最终还会回到这里。
如此设计,是为了让清廷迷惑。
王六对着众灶丁讲了一番话,鼓舞士气。
总之,大家都没了退路。不杀人,就要被人杀。
1000多号人,拖着两门6磅炮踏入了镇子。
镇子上,人仰马翻,到处是哭喊。
李二狗笑的很开心,找了家大宅门,抓出来一个肥胖的员外。
“我们是义军,你懂规矩不?”
“懂懂,小爷放心。”
热腾腾的饭菜,吃饱喝足,还带走了一车的猪油烙饼,银子只是稍微拿了些,似乎不太在意。
胖员外琢磨了一晚上,这伙子义军成色似乎不对劲。
虽然让他出了血,却没抢银子,也没抢女人,更没烧房子。
这不太符合常理!
不过,对于自家终究是好事!
李二狗坐在一辆驴车上,扔着银锭玩,笑道:
“义父说了,不必贪心金银。手里有枪,金银要多少就有多少。”
李大虎则是展开了一张手绘地图,皱着眉头寻找行军路线。
王六在旁边瞅了一眼,
心里一惊,苏州府,松江府,太仓州的绿营驻军居然能都标注出来了。
旁边还有数字,注明具体兵力规模。
……
“大虎,前面有清兵吗?”
“有,一到两个汛。”
“我又不识字,直接告诉我多少人吧?”
“撑死40个人。”
李二狗忍不住撇撇嘴,拍拍燧发枪:
“谁去?”
“猜拳吧。”
于是,赢了的李大虎获得了这一仗的指挥权。
“灶丁兄弟们,是爷们的待会就别怂。”
“你们手里的家伙,牛都能打死。”
“官兵都是胆小鬼,兵器又烂。待会听我的号令再开枪。”
“记住喽,火枪就是要一齐打才有威力。”
河流的转弯处,一群汛兵错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灶丁们。
“把总,流贼!”
“哪儿冒出来的流贼?上面怎么没通知我们?”
“他们还有火器,咱快跑吧?”
汛兵把总犹豫了一会,决定赌一把。
他在这江南当了6年的绿营,从来没见过流贼。所谓的火器,他更是不信,说不定是烧火棍呢。
这年头邪乎的很,窑子里的大姑娘都有可能是男的。
睿智的把总自认为是看透了世间真谛:
“弟兄们抄家伙,和他们干。我大清最重军功,首级都能拿去换银子的。”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可咱绿营命贱,想升官发财只有赌一把。赌赢了吃香喝辣,赌输了老子陪着你们去见阎王。”
一群汛兵被他的激昂情绪感染,纷纷抄起了刀枪,弓箭,还有几杆鸟枪。
……
灶丁们停住了脚步,在李大虎的喝令下整队。
一支疏于训练的军队,光是列队就不容易。
幸好是菜鸡互啄,比烂!
众人开始咔咔的敲火石,也有机灵的点燃了火折子,挨个给同伴点燃火绳。
然后小心吹旺,就等着射击命令了。
两方的距离在慢慢变短,汛兵们敲着锣前进。
这种噪音极大的慢速行军方式,是清军特色。
把总还算有点军事素养,将举着盾的兵安排在了最前面。
长矛在最后,弓箭手在最中间。
至于说拿鸟枪的兵,则是和盾兵一起在最前面。
砰砰,鸟枪冒出轻烟。
灶丁们被吓了一跳,互相打量同伴有么有中枪的。
李大虎大声喊道:
“不许东张西望,不许说话。盯着敌人,听我命令。”
还好,灶丁们没有胡乱放枪,勉强合格。
距离已经接近80米了,李大虎掰开他的燧发枪击锤。
他早就看中了目标,那个带红缨帽举着大刀片,手舞足蹈的清军把总。
……
又走了10步,李大虎不敢再等了。
他的余光已经瞥见有的灶丁开始紧张哆嗦了,时刻会抢扣扳机的状态。
他拉长声音,发号施令:
“第一排,蹲下,举枪。”
“第二排,站立,举枪。”
“瞄准,放。”
汛兵倒下一片,中弹起码就是重伤。
把总剧痛,随后软绵绵的倒地,一颗米尼弹击碎了他的右肩,伤口恐怖。
他最后的意识,竟然是释然、解脱。
愿赌服输而已,罢了。
这人间太烂,咱爷们不来了。
李大虎一边装填,一边下令:
“第三排,上前走5步。”
“停住,举枪,放。”
“所有人赶紧装填,自由射击。”
这一仗,汛兵死伤36人,逃掉的只有3人。
李大虎牢记临行前,义父的再三警告。
时间,时间,还是时间!
只要不停下脚步,就不会被清军围住。
当然了,一旦福康安开始部署,战略上被围堵只是时间问题。
数天前,刘武就带着两艘战舰出发了。
嵇康1号,嵇康8号,冒险夜航,驶入了长江后在芦苇荡中停泊。
炮位全部用蒙布遮住了,连同甲板在内。谎称是石灰怕潮。
浒墅关已经不必担心了,全程绿灯,随时免检放行。
自家人开的钞关,啥税不税的。
……
行军途中,李二狗已经不那么兴奋了,转而有些许的不安。
从江北打到江南,一路流窜,没打过恶仗。
所遇到的也都是小股绿营兵,毫无威胁。
在太仓州绕了一圈,所到之处也是轻松破敌。
“大虎,你说官兵都到哪儿去了?”
“义父说,绿营的机制很死板,应变迟缓,或许是真的!”
“但我总觉得这一趟过于顺利,心中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