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和珅你说,朕是不是给他们脸了(2 / 2)

这倒是出乎李郁的意外。

“军师,这一桌子好菜,我们吃得下吗?”

“没事,打包带回去,给你妹妹尝尝。”

“好嘞。她最喜欢这道松鼠鳜鱼了。”

李郁笑笑,喊来了掌柜的。

“再做一份松鼠鳜鱼,装食盒里。有孩子喜欢的点心、酥糖,都来点。”

“李爷,您放心。”

掌柜的收了银子,恭敬退出。

心中暗赞,这位李爷真是个好人。

出来吃饭,从来没有赖账的。

出手还大方,对跑堂的也是该赏就赏,从不含糊。

和某些人一比,简直是高下立判。

……

看破了范城默的真面目,李郁非常开心。

于是,就顺道去拜访了一下张有道。

元和县衙,

依旧是那副模样,屋檐破损的瓦,还是保持了原样。

就连门子的笑容,都是一样。

大清朝就这点好,离家十年再归乡,还能认识路。

“李爷,您来啦,请进。”

他牢记县尊的吩咐,李郁若来县衙,赞拜不名,抬脚就进。

不存在什么唐突女眷,

张有道巴不得他女儿被唐突呢,怕是他都能笑出来。

既然唐突了,那就干脆在一起吧。

啥彩礼不彩礼的,大手一挥,开明,白送。

然而,李郁是个谨慎的人。

他到了后堂,突然停住了脚步。

摸出一块碎银子,打发了笑容灿烂的门子。

咳,咳咳咳。

“何人?”张有道握着紫砂壶,迈着小方步走了出来,“贤侄,快快请进。”

“伯父,顺路买了件小玩意,请您务必不要推辞。”

“本官笑纳。”

一件精致的玉石镇纸,用来送礼再合适不过了。

又小巧,又值钱。

张有道就这么顺手放在了书桌上,代替了原来的铜镇纸。

“有一桩生意,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加入?”

“什么生意?”

“胥江码头。”

“啊?”张有道喝茶的动作僵住了。

他压低声音说道:

“那可是范家的产业?你想干嘛?”

……

半晌,

李郁打了招呼,离开了县衙。

而张有道,则是坐在大槐树下,捧着紫砂壶来回的摩挲。

“爹爹,因何在此发愣?”

“李郁那小子,要虎口拔牙,从范家手里吃下胥江码头,想拉我入股呢。”

“可是那个先天下之乐而乐的范家?”

“正是。”

“女儿觉得,此人行事狠辣缜密,总是在玩火,却又总能全身而退。”

“你想说什么?”

“女儿担心,他会把爹爹拖入是非。”

张有道叹了一口气:

“除非我此刻辞官归隐,否则无一刻不在是非当中。当官难呐,难。”

寒窗苦读十几载,终于飞出了金凤凰。

岂能半途而废?

往小处说,是个人的荣辱。

往大了说,是整个张氏在铜仁府的荣辱。

若要不牵扯一点是非,除非做个糊涂教谕。

其实,也不对。

就在这个月,直隶出了一件大事。

导致一位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故纸堆的县教谕,被作为从犯押上了刑场。

一位秀才,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疯。

竟然给乾隆上书,称如今虽是盛世,却依然有许多百姓吃不饱饭。

而皇庄当中,却有许多的好地荒废着。

清廷入关之时,在京师周边强圈了许多的良田。

后来,这些田大部分成了皇庄。

……

这位秀才,竟然选择在了乾隆东巡祭祖的时候,下跪献书。

护驾的官员不敢怠慢,只能转呈皇帝。

乾隆阅后,下令将此人凌迟。

并夷三族,追究幕后主使者。

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祭陵途中,如此杀戮,有违天和。

军机大臣,户部侍郎和珅,负责审理此人。

他不敢怠慢,最终得到了一份详细真实的口供,呈交御览。

盛京,

农历八月,就已经开始飘雪。

小冰河的影响还未完全远去。

行宫内,乾隆靠着暖炉,问道:

“和珅,你怎么看此人?”

“奴才觉得,这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书生。”

“你这个狂悖,用的好。”

和珅心里一松,总算摸准了乾隆的脉搏。

“区区一介秀才,竟敢对皇庄指手画脚。为民请命是假,包含祸心是真。”

屋子里,温暖如春。

可是和珅的背后,一阵阵透寒意。

他似乎,对皇帝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依旧是恭敬的跪着,继续虔诚的聆听圣训。

“给他拿锦凳。”

“是。”

“谢谢秦公公。”

和珅小心的坐了半边,恭敬如初。

乾隆用余光瞥见了,心里很是欣慰。

继续斜靠着,说道:

“外面的许多臣工,说祭祖期间,杀人不祥。”

“朕觉得有道理,那就推迟一些,回京后再明正典刑。”

……

和珅退出宫殿时,

只觉得冷风一扑,被汗浸湿的棉衣特别难受。

乾隆的最后几句话,在他的耳中来回轰鸣。

“今日,敢说将皇庄分给无地佃户。”

“明日,他会说啥,朕都不敢想。”

“还说什么民最贵,社稷也贵,合着就朕不贵?他们怎么敢讲出口的?”

“和珅你说,朕是不是给他们脸了?”

“朕看这儒学,得改改了。有些落后于时代的圣人言,要改。”

很显然,这是皇上的心里话。

因为说话的语气略快,略气愤。

皇上登基四十年,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语速缓慢。

今天,显然是气到了。

不仅要明正典刑,还有杀一儆百。

秀才的座师,县教谕,也被判了个斩立决,家眷流放宁古塔。

回到府中,和珅闭目沉思了许久。

他觉得,皇上和自己说这番话,是有深意的。

琢磨半天,他悟了。

将此案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写入邸报中,让五品以上的地方官都能读到。

他们食君禄,理应有这份心。

还有一个人要特意关照的。

那就是曲阜孔家族长,理应体会皇上的深意。

儒学,存世已两千年。

有些狂悖大胆的言论,是该改改了。

要不然,怕是要动摇国本。

尤其是孟子这个老东西,什么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尽写一些不切实际的空话,蛊惑人心。

混账,极其的混账。

若是生在本朝,定叫他尝尝什么叫骏马弯刀。

八旗的刀虽然钝了些。

可索伦穷亲戚的刀还是很快的。

……

和珅通过私人关系,给曲阜的孔氏族长写了一封信。

信中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足足几千字。

孔氏族长反复阅读了3遍,惴惴不安。

他意识到了,这其实是皇帝的不满。

这可不妙,是空前的大事。

“通知下去,三天后开孔氏族老会。”

“给学政大人送份请帖,邀请他参加。”

“遵命。”

曲阜县,不姓曲,实则姓孔。

孔家,就是这里的天。

一举一动,都受到各方的关注。

学政参加孔氏族老会议,不符合常规。

但是,这是一种强烈的信号。

紫禁城的皇帝,重臣都能收到,并且看懂。

在善于迎合这方面,孔家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李郁。

却在忙着搞事情。

在磨刀霍霍向范家的时候,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把蓝盈盈主仆,带来见我。”

被关押许久的二人,漠然看着自己。

李郁一挥手,屏退了左右。

轻轻说道:

“你是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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