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胥正对着德州左卫指挥使大发雷霆!
“这就是你的兵?!”
“一卫足足有五千六百兵马,人呢?!”
“就剩这么大猫小猫两三只?!”
德州左卫指挥使做梦都没有想到顶头上司会三不知的摸来德州。
他只道既然是赈灾,必然要去济南府跟山东布政司交接。
哪里知道贾赦压根不按牌理出牌。
所以,此时贾赦熊胥戚有禄看见的就是一群跟叫花子差不多的军户。
人数也不过聊聊数百,个个面黄肌瘦。
德州左卫指挥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都督大人,没有军户了……”
“今年冬旱连春旱,田地荒芜,军户们都逃荒逃没了……”
贾赦怒道:“蠢货!”
“军户逃了为什么不早日上报?!”
“山东布政使该死!”
“德州知州该死!”
他们今次会来山东赈灾,得到的并不是山东布政司上报朝廷的旱情。
而是来自忠勤亲王的密报。
德州左卫指挥使磕头不已。
“布政使大人今年是任内最后一年……”
贾赦不等他说完已是恍然大悟。
布政使今年是任上最后一年。
进京叙职时,只要政绩上佳,便能直入中枢要职。
到时候会不会直接入阁都是两说。
如此大旱,军户逃亡,屯田荒废,民不聊生。
政绩考核自然大受影响。
所以山东布政使选择瞒报旱情,更只字不提军户流失一事。
德州左卫指挥使抹了一把冷汗。
才嗫嗫嚅嚅地道:“至于德州知州,他已经没了……”
贾赦一愣:“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
德州左卫指挥使小心翼翼地道:“忠勤亲王前些天来德州跟知州商量赈灾事宜……”
“知州领了粮草鸡鸭等物却没有安排人手下发……”
“被忠勤亲王一箭射穿了脑袋……”
贾赦双手一拍:“杀得好!”
“现在德州民政谁管?”
德州左卫指挥使道:“陆同知代管……”
戚有禄问道:“那救灾物资可曾下发?”
德州左卫指挥使道:“下发了,伱们看那边不是也养着鸡鸭?”
贾赦看着满目疮痍的卫所。
沉沉叹了口气:“趁着大旱,你还是准确着募兵吧……”
熊胥大惊失色:“恩侯,不可!”
贾赦道:“军户已经逃剩这么点,不募兵的话,难道这运河漕运不用驻兵?”
天旱总是暂时的,到时候运河漕运必须恢复。
这德州城便是漕运的重要结点。
熊胥眉头紧锁,想了半日才道:“再多去几个卫所看看。”
裁撤卫所,更改祖制,自然没有这么简单。
也不是他们两个现在能够一拍脑门子决定的事情。
得交由内阁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商议,再请圣裁。
贾赦也没想杀了这德州左卫指挥使。
至少他还牢牢守着卫所。
气色虽然比那些军户略好些,倒也不是什么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人。
贾赦留下些粮草布匹等物资。
“让军户们吃顿饱饭再好做事。”
交代德州左卫指挥使将荒芜的屯田深耕,灭杀蝗虫虫卵等事。
才出卫所,便听见里面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贾赦捏着眉心道:“老熊,以我估计,整个山东除了靖海卫,威海卫那边好些。”
“这边只怕大抵如此……”
熊胥愁眉不展:“先上报吧,这边的消息瞒不住……”
贾赦点点头:“加紧赶路,不然忠勤那混球,搞不好会真的杀上一路……”
他还是担心忠勤犯浑。
山东布政使说什么也是封疆大吏,可不是那么好砍脑袋的。
忠勤犯浑,必将引得朝野震动!
……………………
贾赦正朝济南府进发的时候。
贾琮还驻扎在东安县。
这场雨大一阵小一阵,一直下到次日黎明方停。
吹来的春风里终于带着几分湿润的水汽。
此时的神京也正在下雨。
薛家老宅里。
薛蟠是最后得到贾琮奉旨去山东拜谒孔庙消息的人之一。
摊着双手,连连叹息。
“妈,这可怎么好?”
“我今儿才知道琮兄弟去了山东……”
“上回赦大老爷不是跟戚兄弟去山东赈灾了么?”
“这回倒好,连琮兄弟也去了……”
薛姨妈闷闷不乐地道:“你不是说认定了这门亲事?”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蟠在正房里直打转转,跟个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
“妈,今儿不是下了雨,指不定山东旱情缓解呢?”
“要不,我带了信物赶去山东?”
“先留个定物再说!”
薛姨妈紧紧捂住薛蟠的嘴巴!
坚决不让他再胡说八道!
“孽障!”
“你是不是当真要将我的心挖出来?!”
“山东大旱,到处是逃荒的流民!”
“境况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给我老老实实在京里守着铺子产业!”
“不然,这门亲事从此也不要再提……”
“我明日就重新请官媒上门!”
“也省得你上蹿下跳,没个片刻消停!”
薛姨妈这句话虽然是句气话。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为薛宝钗跟贾琮的亲事,的确是心情起起伏伏。
那贾府中事情连连。
一时连中六元,一时革去世职,一时领军赈灾,一时又奉旨谒庙。
让她总觉得动荡不安。
齐大非偶。
一句话说得薛蟠慌了。
忙拉着薛姨妈,满脸赔笑:“妈,你别生气,我不去就是了……”
“刚刚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何苦说这些毁约的话……”
“万一妹妹听见了可怎么好……”
“自打那日琮兄弟游街夸官后,她就没好生吃过饭……”
薛宝钗静悄悄立在帘子外边,双眉紧锁。
手里一方丝帕搅成了抹布。
滚烫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
那冤家又可曾知道。
有人为他朝思暮想,夜不成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