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这小心肝,经不起这一剂又一剂的猛药。”
永泰帝徒樘还好。
毕竟是叫了贾赦几十年“赦儿”的人。
甄太妃对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贾母跟甄太妃是闺中密友手帕交,有她杵在一旁,夏守忠还真怕贾赦会吃个大亏。
险些就去西内宁寿宫将皇太后请出来。
面对被永泰帝盛宠几十年如一日的甄太妃,连天玺帝徒煜都未必敢直撄其锋。
只有正牌子皇太后才成。
虽然已是帝后离心,夫妻失和。
毕竟永泰帝徒樘多多少少还是得给正宫原配一些面子。
西内,宁寿宫。
刚进大红宫门,贾琮便闻见一阵淡淡的沉香味。
其清新舒畅,淡雅飘逸,跟大明宫中的檀香味道迥乎不同。
夏守忠先行一步进殿禀告皇太后。
不多时。
便见孟姑姑亲自带着几名宫女迎出来,先朝贾赦欠身一礼。
又在贾琮小脑袋上摸了摸。
“三爷,小少爷,请。”
领着贾赦贾琮进了殿。
殿内温暖如春,帷幕低垂。
贾琮见皇太后双鬓已白,身着冬装常服,坐在朱窗下的暖炕上。
头上只绾着一支九凤衔珠钗,眉目清朗,不施粉黛。
凤目慈祥,神色温柔。
比起刚刚在大明宫内看见浓妆艳抹的甄太妃,要显得高贵端庄的多。
只是眉宇间带着淡淡愁思之色,有些悒悒不欢的样子。
贾赦早已屈膝跪地。
“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凤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贾琮给皇太后请安,愿皇太后凤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贾琮照着原样给皇太后行礼。
心中却是暗暗好笑。
自家这便宜老子在大明宫那老疯子面前,可从来没有跪得这么爽快过。
看来这皇太后昔年当真对贾赦不错。
皇太后早已微笑着招手:“赦儿,还不快些起来?”
“这是内殿,次次进来都要这么多虚礼做什么?”
早有宫女搬来两个锦墩,贾赦笑呵呵坐下。
皇太后拉着贾琮的手细细看一回。
温和笑道:“这孩子还真像赦儿你小时候的模样。”
“可也是跟你一样不爱读书?”
贾赦笑道:“他可比儿臣爱读书得多,启蒙都已经过了。”
皇太后道:“那就好,可要去上书房读书?正好可以陪陪六小子。”
贾赦神色暗了下来,缓缓摇了摇头。
“不,琮儿不进上书房……”
皇太后也是黯然神伤。
两人几乎同时想起了先太子义忠亲王徒烔。
半晌,皇太后沉沉叹了口气。
“不进来也好。”
“这桂宫兰殿,看似尊崇,又能是什么好地方……”
接着又问道:“听说贾史氏进了宫?她来做什么?”
跟天玺帝徒煜一样。
她也看不惯贾母对贾赦几十年如一日的偏心苛待。
贾赦笑了笑:“去大明宫告儿臣的状呗!”
皇太后奇道:“赦儿,你又做什么惹她生气了?”
贾赦便将这几日的事说了一回。
想起贾母被贾赦气到发疯的样子,逗得皇太后开怀大笑。
“这孩子还是那么调皮!”
“是了,还了国库欠银,身边可还够银子使?”
“若是不够花销,母后这里有得是银子,赦儿只管带回去使便是了。”
贾琮心中暗暗一声叹息。
这才是一个母亲对刚刚还了大笔国库欠银的孩子的正常反应。
跟贾母只管生气撒泼,还要闹上大明宫去告御状完全不一样。
也难怪贾赦如今越来越不将贾母放在心上。
贾赦心头一暖,微微笑道:“母后放心,银子儿臣还有。”
皇太后顿了顿,才沉声道:“要是大明宫那妖妃胆敢为了贾史氏为难你,便派人过来告诉母后。”
“自有母后为你做主。”
虽然早已夫妻失和。
皇太后对甄太妃这个牢牢占据永泰帝几十年的妖妃,心内憎恨,丝毫不减。
贾赦笑道:“儿臣明白。”
又陪着皇太后说了一回闲话。
贾赦便带着贾琮起身告辞。
“母后,天色将晚,儿臣也该出宫了。”
皇太后心中不舍,出声挽留道:“赦儿,不如用了晚膳再出宫?”
贾赦道:“下次再陪母后用饭,等会还要走一趟户部,不然要下衙了。”
皇太后又拉着贾琮的手,柔声笑道:“琮儿,以后进宫就记得来看皇祖母,知道吗?”
“可不许跟你爹学,将皇祖母一忘就忘了十来年……”
贾琮笑嘻嘻地道:“是,皇祖母。”
这又是一条金灿灿的大腿,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皇太后朝身后挥挥手,早有几名宫女上前,手中捧着大大小小几个锦盒。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琮儿带回去玩。”
说着将其中一个锦盒塞在贾赦手中:“赦儿,这个你拿去,不许推辞。”
贾赦眼圈微微一红,低声道:“多谢母后。”
这么些年来,也只有在皇太后身边的时候,他才能找到缺失的母爱。
皇太后牵着贾琮的手,亲自将父子两人送至殿门口。
这才道:“守忠,红袖,送你们三爷出宫。”
贾赦父子的身影,在宫灯映照下渐行渐远。
皇太后轻声唤道:“戚怀义。”
白发苍苍的老太监从深宫阴影里,现身而出。
“老奴在。”
皇太后轻声道:“琮儿年纪尚小,又生的纤瘦单薄,可别坏在贾史氏手里。”
“有禄一个人怕是不够,再挑个得用的送过去。”
“是,老奴这就去办。”
昏黄宫灯映着丝丝绵绵的漫天冬雨,
皇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口中喃喃自语。
“快过年了……”
“等过了年,便又是正月十五……”
“烔儿薨逝也快十七个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