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飞快过去托住沈冽的后背,沈冽亦及时稳住下盘。
沈双城往后踉跄,他的手下们赶忙过来“老爷!”
沈双城低头看着自己苍白发青的指骨,凭经验可知,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他的指骨便会肿发成馒头。
当然,沈冽的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怒目瞪向沈冽,出口还是那二字“逆子!”
“够了!”夏昭衣骤然暴喝,上前说道,“沈双城,给自己留条后路!”
“怎么,要在衡香将我就地正法吗?来啊!”沈双城的目光看回沈冽,“刚好又是衡香,正合适!你便在此弑兄杀父吧,这衡香确实适合你们郭家行凶作恶!”
不同他的激烈情绪,沈冽声音始终平静,沉冷说道“你恨郭家。”
“哈哈哈……恨?”沈双城眼眸变狠厉,几乎要喷血,“我何止是恨!沈冽,我看到你便恶心!你这自小被郭家捡走养大的余孽,我一想到你还是我沈家之子,我就恨不得立即杀了你!你活在这世上一日,我沈家血脉便永远肮脏!你之存在,就是玷污!你该死,你该立即去死!!”
旷野上起得烈风,将他最后这几个字吹远吹碎,沈冽一张俊容在夜色里苍白无血,黑眸清寒幽深,定定看着沈双城。
沈双城的视线转向那边怒不可遏的少女“郭云哲,你为何知道他!”
夏昭衣没有说话,目光锐利如刀,鲜少这般情绪外泄。
“他是谁。”沈冽问道,清沉声音有着一丝谁都可以轻易捕捉到得颤意。
“他是你堂外舅,郭甯郭二太爷的私生子!”沈双城眼眶变红,摇着头苦笑,“还有人认识他,他的名字竟然还有人记得!对,就是这衡香,就是你外祖父郭澍作恶的衡香!你那可笑的外祖父,披着光鲜的皮,世赞其侠肝义胆,锄强扶弱,内里却是肮脏下作之脏腑,椎牛发冢,恣凶稔恶,无所不为!他跑来这衡香结党营私,上勾朝堂,外结异邦,下践百姓,内害同僚,结果马前失蹄,落在了更恶之人手中,你猜如何?郭云哲远赴衡香救他,他将郭云哲反手卖了!!二十多年了,哈哈哈,郭云哲怕是尸骨都成土了!我以为郭澍至少会善待郭云哲的妻儿,哈哈哈哈!后来我才知,你那仁善的外祖父怕郭云哲妻儿知道真相,后日寻他报复,他先斩草除根,早就将他妻儿给杀了!”
除了沈双城,没有一个人出声,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的声音怒吼,咆哮,愤慨,像是融入无边风声里,又像是击破了这溶溶的风,压过呼啸,镇住严寒,刺穿进每个人的耳膜。
詹宁武少宁他们缓了缓,目光愣愣地看向沈冽和站在他身侧前的少女。
沈双城的眼泪滚了下来,笑声更凄厉“郭云哲乃郭甯外室所生,他母亲心心念念想进郭家大门,病重临终的遗愿都是想葬入郭家。故而去郭家认祖归宗,便也成了郭云哲生平的最大心念。哈哈哈哈,谁能知道,那郭家不过一窝蛇鼠,狼虫虎豹!郭澍就凭此,将郭云哲不当人看,三五吆喝,指南遣北,谁都推得脏活累活,全让郭云哲一人大包大揽!这傻子,旁人的利用,他当重视!旁人的讥讽,他当指点!哈哈哈哈,这傻子,他真是太傻了!”
沈冽低低开口“你既然如此憎恶郭家,为何,又娶郭家的独女?”
沈双城眼睛里面的痛意褪去,变得冷漠厌恶,像是看一具仇人尸体般看着沈冽。
“我何曾,自己做主过?”沈双城冷冷道,“我早年从军,被骗回。我不想做生意,被强迫去做。我不想订亲,你祖母以死相逼。数年后,我想毁婚约,你祖父便以盈盈的性命来威胁我。我此生,能有几次自主。”
“你认识施盈盈,是在和郭晗月定亲之后?”夏昭衣问道。
“若非和郭家有这一纸婚书,我也不会认识郭云哲,真脏,”沈双城恶心道,“这郭家,真脏!我一想到你身上流有郭家的血,便觉得这脚下大地都变脏了!”
沈冽没再说话,沉冷的面庞露出疲惫,黑眸湛亮复杂,像一盘走得好好的,却忽然被人一把掀在地上,碎乱了一地的棋子。
手指忽然传来暖意,沈冽微顿,转过深沉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