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收到夜间退兵的命令,心中叫苦不迭,‘城内城外将近十万人,半天的功夫能做什么准备?如此仓促,如果汉军衔尾追击,不知道十万人最后还剩多少?既便军中乏粮,西凉军中别的没有,马匹多的是,战马舍不得杀掉,挽马总可以吧?有三千匹挽马,支撑半月全无问题。腹中塞了肉食,士卒体力便有了保障,到时周密计划,分批撤出,前后呼应,也就不虞汉军追击了。’想到这儿,庞德叫起亲兵,往下辩城赶去。
麦积山中,程普一干人马蛰伏在几处山谷内,倒也不缺吃喝,只是山中夜间气候寒冷,冻伤了不少士卒。朱治建议出外掠夺一番,解决燃眉之急,程普摇头说道:“四面皆是汉军,若是被其侦知,一千人只怕没有生路可寻。”
“依我来看,刘驹其势已成,席卷天下只在指日之间。我等坐困穷山,无路可去,孙夫人携家小又在吴郡,距此何止千里之遥?难道凭借你我等手中千余老卒可与群雄争锋?”朱治见程普三人低了头不言语,接着说道:“我观文台诸子皆非庸人,待天下大定,功名富贵不敢奢望,若兄弟同心,可得小康不难。你我皆年届不惑,伯符英灵已远,所谓雄图霸业,不过一场梦幻,不如在这大山之中,息了英雄气,熔了手中剑,搭几间茅舍,垦几亩荒田,做一老农,逍遥半世足矣。”
打打杀杀了十几年,送走了孙家两代枭雄,结果是地盘越来越小,人越来越少,任你有万丈豪情,也难免失落丧魂。程普抬起头来,双眼中已是含了泪水,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回想起刀头舔血的岁月,怀抱着雄心壮志,结果到头来一切成空。名与利,这道捆绑俗世之人的枷锁,是时候挣脱了。
“君理之言,令我顿开茅塞。”程普抹了一把脸,“罢罢罢,我等就在这麦积山中,就地散了士卒,铸剑为犁,耕种度日。公覆、义公,你二人意下如何?”
“一世人能得几兄弟?”黄盖长叹口气,“盖自幼失怙,尝尽人间辛酸,幸遇文台,得以结识几位兄弟。多年来风风雨雨,起起伏伏,你我何曾有半点离弃之意?苍天在上,青山为证,从此逍遥山谷,不问俗事。”
黄盖父母死得早,年幼就成了孤儿,世间辛苦,人生百态把他磨练的性格坚毅,胸怀大志,因此上奋发读书,从不与庸人结交。年轻时因为志行高洁,做了一个小小郡吏,才得与孙坚认识,自此惺惺相惜,不离不弃。
“不瞒你们三位,”韩当双眼望着依旧青葱的松柏,忍着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当日越过白马羌人的草原时,见到天地之间,绿草如茵,湖泊密布,牛羊成群,真想就在那儿结庐放牧,欢度余生。”
四人中,程普年纪最长,他一一抓过来三人的大手,八只手掌叠在一起,紧紧相握。
从此后,尘世少了四员战将,山间多了两双隐者。
马超的固执别说两头牛拉不过来,就是再加上八匹马也同样不能让他改变命令。庞德费了一番口舌,自觉无趣,只得怏怏回到城外的大营。
夜幕降临,马超的妻兄杨猛作为先锋率领五千人马先离开了下辩城。马超的老婆是羌女,姓杨,闺名婉,因此作为马超大舅哥的杨猛在军中提拔的很快,二十多岁就独领一军。
杨猛离开后半个时辰,马岱率领一万五千人作为第二梯队也出发了。
看着融入夜色中的马岱将旗,马超下了城头,跨上战马出了城门。作为后军,马超的三万多人马携带着仅有的辎重,加上今日从城中搜刮来的马匹,队伍最为庞大,行动也最为缓慢,到了天光大亮还有近万的士卒出不了城。
庞德作为殿后的部队,一直派人盯着汉军的举动。
看到慢吞吞蠕动一般的队伍,庞德心头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只是那边不属于自己分内的事,如果多嘴,就马超的性子,又是老大的不愉快。
太阳已经一丈多高了,下辩城中的人流依旧不断,庞德再也忍耐不住,令亲兵向前催促,就在这时,城中忽然喊杀声响起,城门口处的人流顿时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