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衡躺在草席上,看着晃动着身子的齐年北,有些不知所措。
他觉得齐年北算是有天赋的人,在他眼中,这种有天赋的人,应该是不会出现表现出齐年北现在的样子的。
有天赋和能力的人,就算不是孤傲和自信的样子,对自己的能力有错误的判断导致自卑,或者是天生就有的谦逊,都是正常的。
可是像齐年北这种恬不知耻再加上臭不要脸的人,还是很少见的。
宋衡记得上次见到这种人,还是在上次和某位老人谈话的时候。
齐年北走回宋衡身边,也不管宋衡嫌弃不嫌弃自己,齐年北直接躺倒,“您看,我说了吧,我能做的事情除了睡觉没什么能做的。”
宋衡朝离他远的方向挪了挪,“你平日里也是这样的吗?”
“什么?”
“我说你平日里也是这么为人谦逊有礼并且语气和蔼恭顺吗?”
齐年北沉默了一下,才明白宋衡的意思,“您是说我现在这种说话的方式吗?”
“本公觉得你说话有些过于谦逊,并且还有些市侩圆滑的气息。”
“您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明白您的意思了。
并不是我说话带着市侩圆滑的气息,是我这个人本就是市侩圆滑的。
市侩圆滑对于您来说,是有些难以理解的,可是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是很适用的。
我生活的环境就是集市当中,或许来说,我本身就是市侩。
师父当年和我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你心不静,并不是因为你不能静心,是因为你心中没有道。你身上的气息,说明你是你,不是他人,不是众生,凡即此身,并非外道。”
“这句话说的好,本公很喜欢。
其实佛家说过同样的话,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虽然本公并不精通佛家的事情,但是本公觉得这两句话很像。”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这个人虽然挂着道士的名号,但是我会的东西不多,道家的道理都不是太懂。
更不要说释家的经文,以前也考虑过假装和尚,就是我不喜欢光头。”
宋衡笑着说道:“你以前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干过啊。
既然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事情,那咱们两个就谈论些事情吧。
本公想知道你平日里都喜欢看些什么书,你这种能力,本公觉得你平日里会看很多断案的书籍吧。”
齐年北想起些陈年往事,下意识地想要说出口,最后却是戛然而止,换了另外一种说法,“看些志怪小说。我平常身上也不太富裕,没有太多的钱,就只能看些长安城内最便宜的书籍。”
“本公平日里并不会看那些读书人推崇的道德文章,本公更喜欢看各地的卷宗。
家父在世时,曾经和大理寺卿以及刑部的诸位交好,所以本公得以能够看到大吴各地的卷宗。
后来家父病故,本公独自飘零,幸得诸位叔父并不嫌弃于本公,才得以继续在刑部那边翻看卷宗。”
一听到宋衡那里可以看卷宗,齐年北的眼神都变了,“您那里能够翻看卷宗?”
宋衡点点头,“除了皇帝不允许记录的案子,本公都能够看的。
你要是想看的话,等到以后出去的时候,可以到本公府上去看。”
“还是算了吧,我对自己的案子没有任何的希望。”
宋衡这才想起他的案子,“你这么能推理,为什么还会犯这样的错误?”
“没有办法,人总是要犯错的,这就像是我们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去做,可是我们每天都会做的事情。
我没有不承认自己错误的意思,错就是错了,不承认也是错了。
可是对于错误,我也没有太多的悔恨,就是觉得自己挺蠢的,居然没想到会被人算计。”
宋衡不解地说道:“你为什么刚才要和我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架势呢?”
“我装作可怜的样子,是因为想让您注意到这些事情。其实我完全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也完全知道自己被抓也是合乎法度的。
但是我也知道他们有些地方是有失误的,这些失误我不能告诉他们,必须要我自己才能够去做。
只有我自己才能够证明我自己的清白,而且您好像不清楚一件事情,现如今我在这里,不要说给自己的案子翻案,连想不承认自己的罪责都是极难的。
我刚才的样子,就是一种尝试,我知道尝试是一定会失败的,但是这个尝试我还是要继续的。
要是我不再继续尝试,那我就代表着自己要放弃那些事情,我不想放弃这种事情。
我的人生不应该戛然而止,我也不愿意放弃我的某些信念。
可是这些都是螳臂当车,最后也会是死路一条的。所以我才会给您演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