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给他斟茶,苦笑道:“殿下自幼经历明师教导,当作储君予以培养,连您都弄不明白的事情,微臣又如何得知?站得位置不同,自是不能感同身受,也就说不上出谋划策。”
他傻了才会教导太子做事……
不过如此敷衍之语,李承乾显然不满意,蹙眉道:“此次兵变,二郎你居功至伟,又是孤最为信任之人,将来自然委以重任……权当作你现在就坐上了那个位置,总得要为君分忧吧?说说看,行得通行不通,咱们好生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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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算是挑明了承诺:等我坐上皇帝之位,一定认命你为宰辅,身为宰辅自当胸有锦绣、绸缪天下,岂能推卸责任呢?
只不过身为太子,要注重威严,没到那一步,就绝对不能说出那样的话……
房俊只得说道:“殿下希望平衡,实则天地万物没有一刻是处于平衡状态的,月有盈亏、潮涨潮落,每时每刻都在从一个趋势向着另外一个趋势转变,看似平衡,实则总是在变化,只不过变化的目的是趋于平衡而已,然而永远也不存在真正的平衡……朝局亦是如此。殿下欲以关陇对抗江南、山东,可一旦关陇稳住阵脚,又岂会甘心成为殿下的马前卒去冲锋陷阵、死而后己?他们只是以退为进,有朝一日当真抵挡住了江南、山东试图掌控朝堂的企图,关陇也会死灰复燃,东山再起。何不答允萧瑀的谏言,让山东、江南、关陇相互牵制,不断斗争,去努力趋向平衡呢?”
他有一句话想说:殿下您其实不必烦恼,因为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眼下的烦恼根本就算不上烦恼……
他也有些郁闷,有些话他不能明着告诉李承乾,因为李承乾身边的人没有几个值得彻底信任,一旦泄露出去,自己就会有天大的麻烦,可自己已经暗示了数次,李承乾却完全没有领会……
李承乾觉得有些道理:“如此倒也不失为权宜之计,且先让江南士族与关陇门阀针锋相对,孤居中调整,锄强扶弱。”
谁弱了就拉一把,强了再打一下……
朝堂中枢聚集了天下最大的利益,任谁置身其中,都难以清心寡欲。而各自背景、身份、立场之不同,又意味着各自追求的利益不同,一旦彼此追求的利益相互抵触,便会引发争斗。
所以朝堂之上永远别指望一团和气,相互之间拉帮结派、孤立敌对实乃寻常,而君王所要做的便是别人其中一方将另一方彻底击倒……
房俊又提醒道:“殿下还得当心山东世家,他们的根基、底蕴较之江南士族更为雄厚,岂能甘心只通过英国公掌控军队?势必要进入朝堂掺合一下的,所以他们也绝对不会坐视江南士族驱逐关陇、独占朝堂。”
论起底蕴,以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等门阀为首的山东世家远远胜过江南士族,只不过由于南北朝以来中原、山东各地战火频仍、烽烟处处,这些门阀受到太大的创伤,故而入唐以来受到关陇门阀的压制,看上去实力不显。
但经过这么多年休养生息,实力早已发展壮大,自然不甘于远离中枢之外,誓要激流勇进、入主朝堂。
李承乾烦恼的揉揉脸,叹气道:“各方势力倾轧,稍有不慎便会掀起轩然大波,孤这个太子当真是难得很。”
只要想想各方势力在朝中明争暗斗,各种阴谋诡计齐出,他还要居中帮扶弱者、打压强者,努力维持平衡局面,便一个头两个大。
房俊倒是轻松,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殿下不必烦恼。”
就算你想要这个烦恼,一时半会儿的轮不到你……
李承乾觉得自己都快愁死了可房俊还是这样一幅不以为然的模样,心中不爽,闷哼一声道:“你也休想自在,如今朝局渐趋安定,嫉妒你功勋的大有人在,最好莫要跟长乐勾勾搭搭,否则被人捉住把柄弹劾起来,孤也护不住你。”
说起这个,房俊非但没有半点尴尬,反而兴奋的搓搓手,小声道:“殿下英明,不过微臣尚有一事请示,您说若长乐诞下子嗣,该当以何等身份示于人前?”
李承乾目瞪口呆,吃惊道:“你你你……居然这般大的胆子?”
他一直以为这两人不过是露水姻缘,一方孤枕难眠、一方觊觎美色,反正碍于身份也不可能长相厮守,时间久了慢慢就会淡下去……可若长乐公主有孕,那可是皇室天大的丑闻!
怎么得了?!
太子怒目圆瞪,戟指怒道:“孤什么都忍得你,但唯独这件事万万不可!莫要依仗军功就敢恣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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