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虽然也忌惮水师,但只认为其海上无敌,进了大唐域内,战力势必大打折扣,未必会成为心腹之患。但是此番狙击江南私军动用了几十上百艘舰船,甚至未曾登岸便对江南私军予以重创,令他不得不重新评估水师的战力。
既然水师能够封锁长江,焉知其沿着运河而上之后,不能顺势封锁黄河?
毕竟相比于长江河道宽阔水面平缓处处皆是渡口,黄河奔流湍急曲折百回,适合大军横渡的渡口少得多,愈发方便水师分兵封锁……
古往今来,强横之王朝此起彼伏,惊艳之名帅前赴后继,但水师从来都是鸡肋,即便大唐当年的立国之战依靠水师平定整个江南,亦不曾被当作正规的作战序列,孰料时过境迁,时至今日的水师居然发挥处如此之大的战略能力?
依靠运河之便利,水师逆流可封锁长江,北上可控制黄河,将天下命脉操之于手……
崔信随不通兵法,却也不是个没见识的,明白其中的危险,颔首道:“殿下和鄂国公请放心,老夫马上修书派人送回山东,让各家赶紧敦促私军赶赴关中,抵定大局。”
江南私军溃败,无法北上支援潼关,导致局势对晋王极其不利,山东私军自然压力很大。但与此同时,危机也蕴藏着机遇,若是能够在没有江南私军参与之下辅左晋王夺嫡登基,意味着山东世家将会占据未来朝堂的主导,所获取的收益成倍增加。
此消彼长,山东世家将会彻底压制江南士族。
只要想想未来山东世家主导帝国的美好愿景,崔信便激动的浑身发抖。
付出再多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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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
闪电自高大巍峨的城楼上空划过,刹那光亮照耀天穹,旋即陷于寂灭黑暗,唯有雷声阵阵,大雨滂沱。
李道宗看着被亲兵带进来的宇文士及,一脸无语,这太极宫的地底只怕已经成了蚁洞,早就被人挖的千疮百孔,随时可以自有出入这帝国心脏……
目光从宇文士及脸上掠过,看向带其前来的亲兵,这曾是跟随自己多年、最为信任的助手,却与外人暗通款曲。
那亲兵面色尴尬,单膝跪地,垂头不语。
吁出一口气,李道宗不耐烦的摆摆手:“出去吧,自领三十军棍,以观后效。”
李唐皇族本就是关陇一脉,麾下将校兵卒与关陇千丝万缕盘根错节,就算将这个与宇文士及暗通款曲擅自带入自己帅帐的亲兵处死,下一次也会有别的亲兵继续这么干。
那亲兵千恩万谢:“多谢大帅饶恕,末将甘愿受罚。”
起身退出营房,自去军中司马处领取责罚不提。
宇文士及脱下身上的蓑衣,苍老的面容笑意满满,往前走了两步,径直坐到李道宗身边的椅子上,缓缓道:“老夫不请自来,做了恶客,还望承范勿怪。”
“承范”是李道宗的字……
李道宗顿了一下,执壶给宇文士及斟茶,将茶杯轻轻推到其面前,嗟叹道:“事已至此,郢国公又何必劳苦颠簸、四方奔走?水师素来征伐于外,故而其战力之强盛朝野所知甚少,只要其下定决心,不顾江南局势糜烂,江南私军想要突破水师封锁北上关中,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素来与房俊交好,对于水师平素之训练、装备知之甚详,闲来无事也曾钻研水师以往之战例,得出的结论令他自己也深感震撼。在他看来,水师不仅仅是“水面之上天下无敌”,即便弃舟登陆,凭借其强大之火力、严谨之纪律,照样是天下少有的强军。
似江南私军那样仓促组建的乌合之众,又被水师死死的卡住渡口,即便是肋生双翅也难以突破水师的封锁。
没有江南私军的支援,晋王何谈反败为胜、反攻长安?
只等着水师逆水而上驶入黄河紧逼潼关,便是晋王极其麾下全军覆灭之时……
这是死局,绝无回天之术。
宇文士及微微一笑,呷了口茶水,澹然道:“且不论太子与晋王最终谁胜谁负、鹿死谁手,老夫今日前来,只是为了问承范你一句话——你是忠于太子,还是忠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