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社一战大获全胜,原先的皇甫嵩守军再加上支援的朱儁军和我军共歼灭敌人数万余,后来他们两军继续征讨汝南一代的黄巾军并追击波才,将三郡之地收复,北中郎将卢植则围困张角于广宗县,既然大局已定我也就回师守关。
朝廷很明显意识到时局的稳定,不知是何缘由居然临阵换将把连战连胜的卢植换成了董卓,刚一上任就吃了败战,而皇甫嵩军虽一路遇到抵抗,但从之前一战就可看出皇甫嵩熟识兵法,自然是连克连捷,后来接过董卓的令符继续讨伐黄巾军。不过皇甫嵩一路征战也一路的杀戮,打到最后更是将十万尸骨筑成了“京观”,虽然我知晓这都是以儆效尤的手段,但真正该警告的难道不应该是那些贪官污吏、宦官奸臣,甚至是当朝天子吗?
事实也验证了我的看法,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关群盗起兵杀了护羌校尉造反,金城人边章、韩遂起兵杀金城太守叛乱,黄巾军的残党也依然活跃,而朝廷除了大赦天下什么都不会干。不过此时我也不在京城,鉴于我在平乱中有功,我正在赴任济南相的路上。这些年天子为了修建宫殿和铜人,在京城卖官在地方征税,上梁不正下梁歪,官吏也大鱼吃小鱼,搞得各地是民不聊生,谁还安生在家种田,各处是盗贼横行,再加上死人太多瘟疫肆虐,也幸亏济南国离得不远,不然路上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济南国下辖十几个县,等于是有十几个顿丘大,毕竟顿丘令只是一个县令,而今济南相可是一国之相,各县也算人口充沛没有太多灾害,所以人民生活也算富裕。但如今这世道富裕的地方少不了贪官污吏,贪官污吏多的地方也穷不死,不过这也完全满足了我初入仕时的期望,我自然是要大展手脚,好让天下人见识我的本事。
首先是贪官污吏,以往官场官官相护,各有所依附,小的对付不了大的,而大的也要掂量一下小的上头是否有人,官府里虽然积压了很多上告的文书,但实际上没人想去处理,也没人敢去处理。我身为济南相可以说是济南国最大的,而济南王刘赟名义上虽比我大,可我的任免权却全在朝廷,所以在朝廷因为各处动乱无暇顾及的时候,我的一切作为自然无人问责,索性把其中的一些刺头全拉出来奏免和追责,其他人则看其后续表现。
以我当议郎时的经验来看皇帝肯定不会看地方上报,三府也就是主管天下事的三公又经常轮换,动乱年代这事即使等到上面给回复,说不定我这人已经换几轮了,所以也就不管其它尽力施政。接下来当然是藏富于民,贪官污吏长时间的敛财让民众失去生活依靠,我就想办法让民众休养生息,重新获得生活的希望。
可一段时间的施政之后,我发现奸佞是都跑了,剩下的也不敢造次,但民众还是贫苦不堪。我视察之后发现主要是当地人过于注重祭祀,特别是曾诛杀吕氏有功的城阳景王刘章的祠堂,不大的济南国居然有六百余座,尽管这情况青州大多如此,只是济南国这边最为严重。有钱的人甚至用官员两千石的规格来祭祀,即我所担任的国相或郡守的级别,没钱的也都个个跟风以高于自身条件的规格来祭祀。哪怕饭都吃不饱还想着光宗耀祖,连种田都没有力还赶着尊神拜神,有钱人限制规格符合法度就行,而其他人朝不保夕,必须采取强制措施。
城阳景王是于世有功,也值得世人铭记,但这祭祀的流程应该由上面的人组织安排,哪需要一个个平民去操这份心,再说如果城阳景王真在天有灵,天天被你们一群俗人烦着,本来能成的事也会搞不成。竟然什么生儿育女鸡毛蒜皮的事也去求,正所谓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短时间内想改变他们的观念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命人将一座座祠堂都逐一损毁,从根本上杜绝祭祀的可能。不过毕竟是遭忌讳的事,没人敢带头干,我也只好每次都亲自到场监督,明令宣示禁止祭祀,让民众能各安其事。
长此以往人人各司其职、官场清明,我想一定会安居乐业、民富国强,至少不会还互相攀比祭祀,天天白日做梦。只是我可能见不到了,没想到这次朝廷的反应会如此快,一纸调令又把我叫回去了,说不定是我罢免的几个官吏中上头有人,上京告我状去了。
在我即将出济南国境回京师之时,正心想好不容易当上郡守相国,可惜最初的志向终究没有在眼前实现,我不免有些意志消沉。而此时不远处路旁站立着形形色色的民众,见我到来个个面朝向我,似乎等我已久,我不禁一喜,难不成是看我为国为民,特地来送我的?不过我是尽心尽力为国为民,倒也不必如此客气,一想到此我不经意间喜形于色。
“不对,快跑!”我定睛一看见众人都气势汹汹且带着家伙,立马招呼曹邵等人调头。
“抓住那大逆不道的混蛋,以平息城阳景王的怒火。”“祭城阳景王的在天之灵。”众人在往日打砸祠堂之时,早已将我的样貌熟记于心,此时纷纷出口成章,其中可以听的就这两句,余人不是抄着地方的口音就是不堪入耳,都是些老弱妇孺和乡野村夫能说这两句已经难能可贵。
得亏我这次骑马出行,一见势头不对就策马狂奔,没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不然面对群情激愤我可毫无办法,还会连累手下人跟我受罪。幸亏我不是被罢免,只是征回,否则看这架势我都走不出济南国。不过我并不怪他们,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我们站的位置不同,如果经过长时间的政教他们应该能明白我做的是为他们好的。现在只是初具雏形还未足够让他们感受到差异,毕竟眼前损失的利益是最明显的,可如今我走了也没人继续施为,不知这些恶习能否就此断绝。
“幸亏你叔父在朝中做尚书令,第一时间将事情告知于我,才能先将你征回以防你再胡乱施为!”一回到家我又跪着受父亲的训斥,“别以为你打黄巾贼立了些功就肆意妄为,即使世人皆知中常侍张让等人在平乱中毫无功劳,圣上依然封其为列侯。”父亲知道此话不宜宣扬,贴着我的脸小声但依然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卢植得罪了他们马上就被夺了兵符,皇甫嵩刚立大功也被收绶减户,你凭什么和他们作对?!”
“孩儿知晓了。”每次出事我都被教育一顿,对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能熟知于心,更重要的是我也快三十而立的年纪,虽然坚持自己的理念但实在没必要和父亲对着干,“此次东郡太守孩儿就不去赴任了,免得给家族带来祸患,孩儿自会在家中好好反省。”我本就是济南相,既然不是因过召回,朝廷原先是任命我为同级别的东郡太守。
只是父亲明显没想到这次我不像以往倔强,按惯例他还会将家族的兴亡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如何乖巧如何孝顺再讲一轮,此时套路被打断不免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说道,“也好,你还是好生做回你的议郎,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我顺从地行礼称好,父亲摇摇头见我不是怄气才如此说,思虑再三后意犹未尽地走了,看来除了骂我的时候有力气,父亲是没力气劝我走他所铺设的道路,算是彻底对我失望了。
虽然重回议郎之位,我依然还是像以前一样托病回家,反正认真做事也没用不认真做事也没人管,不如安生在家学习继续等我的时机出现。只是世道如此,不知何时才能有我的用武之地,我个人的微弱之力又岂能改变这乱世?只能希望如桥公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