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泰山压卵(4k)(1 / 2)

时值九月下旬。

巨大的洪流奔涌直下。

整个萍水都涨起来,浑浊的水流冲垮一切,下游的众多桥梁都全部冲垮。

自萍阳到八云渡的河段洪水滔滔,生猛泛滥。

农田屋舍,在洪水之中毁坏殆尽,但最可怕的,还是对于这个萍阳物资运转的致命打击。

像这样可怕的洪水,萍水河船只根本无法进行运输,下游的物资不能大抵,此间的物资也不能达到前线。

萍阳自建立以来就以水之城而闻名,这趟是成也水运,败也水运。

今年本地的收成在这大水之下,彻底黄了,整个萍阳进入了座山吃空的状态。

大量衣不蔽体的饥民涌入城内,造成巨大的负担。

太守兼伏远将军的杜义山不但未敢作任何施舍,不但驱逐不及,反倒造成极大的混乱。

至此,杜义山无可奈何,乃与黄氏定计,开始向城内的商会出手,责令商贾捐赠义款,并提前纳未来数年的粮。

但这并不够。

旋即城内的众多大户也不得不出血,壮实的自然是脱了层皮,瘦弱的,则是直接拆了筋骨。

不过,黄氏以经年的宿威与杜义山共掌大局,在这场困难之中,全力榨干此城的所有潜力,一来是为了保全太守的忠义之心,二来是保全黄氏日后的退路。

一时间怨声载道,变乱四起。

不过虽然前线失利,但这城内的小小动乱,他们弹压起来,不成问题。

九月,就是那么过去了。

风雨终于住了。

阳光驱逐了持续一个月的阴霾。

崔景行看着官府的人马不断的将崔家的粮仓往外搬,长叹不已。

一时心头火起,他看了看院子里擦抹得锃亮的长枪,简直想上去攮了那些官府的家伙。

“爹,咱父子俩来比划比划?”崔城笑道。

崔景行操起长枪,冷哼道:“说什么提前纳粮,忠君赴义,他妈的黄家那些狗东西怎么没有放血?拿了咱们的钱粮,真的就送到前线?肥了这些恶狗,饿死的是咱们,我恨!”

挂着红缨的枪头刹那发扎!

“咻!!”

崔景行这一扎,简直像是扎向自己想象之中的敌人,真个儿是又狠又毒。

崔城同样手提丈二红枪,就在父亲枪芒扎来的时刻里,枪杆子瞬间拦打,一个再基础不过的革枪稳稳的压制在对手的枪杆子上。

一时双雄角力。

“爹,这世上没有心肝的畜生比比皆是,你与他们说什么爱恨?只消认清敌友,拳头够硬时出手,不够硬便只能龟缩罢。”崔城双手阴阳互转,戳中带革,革中带戳。

父子俩在院中缓缓而动。

崔景行叹息道:“要不是对你老娘足够信任,老子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的种了,小小年纪,竟有这等城府,看枪!!”

暴喝之后,枪头旋转不已,一阵绞枪之后,再度发扎!!

崔城毫不慌张,运枪封住,移步之间使个苍龙摆尾势,枪头扎胯。

“臭小子!!”

崔景行暴跳如雷,岂有儿子拆老子祠堂的?不想要弟弟妹妹了是吧?当下提巅进势,拦拿之际,枪头扎向亲儿子的虎口。

崔城走马还枪,一招凤点头,虚虚实实,枪芒暴涨。

爆裂的击打之声炸开,枪头吞吐之际,全是凶险至极的招数。

“呼!!”

最后一下击打,崔景行提枪后退,静待儿子衔尾追杀,却发现崔城枪头下垂点地,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

“你小子真就不上当??”崔景行无语了。

崔城淡淡道:“爹你的回马枪太明显了,我可不上当!”

崔景行呆然片刻,道:“何时是个头啊??”

崔城道:“儿也不知,且候着吧!”

*

*

*

八云渡。

烈日当空。

龙牙军时任征萍阳路首领的凌江将军石开山默然独立于船头。

江口两岸的坞堡伤痕累累,以水上战船残骸累累。

过去的时间里,他们已然将该堡的外围全部拔除,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重防守。

矢石如雨般洒下,杀声四起。

江中的铁索已经前部断裂,栅栏全部被拆除,萍阳守军的小战船横江而战。

这是真正的肉搏之战,血腥至极。

前线守将任豪正身披重甲,道:“投石机呢?弓箭手呢??”

参将苦涩道:“禀将军,箭矢已经用完了,就连石弹也已经用完,粮食也吃完了,现在只能咱们自己下去拦他们了。”

凝固的沉默持续良久。

另一人试探性得问道:“将军,咱们现在投降,如何??”

任豪喃喃道:“投降……我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投降还来得及吗??”

“将军,咱们在这八云渡这么打,他们在后面享福,咱们连饭都吃不饱,他们吃香的喝辣的,还拼什么命?”

“就是!!”

任豪环顾众人,心如死灰,知道军心已经达到极限,彻底崩溃了。

他心头悲戚。

虽然早知如此,但等到希望真的完全破灭之时,心中的痛苦仍然沉重。

他本出身破落的地主家族,在兵荒马乱之中家破人亡,又年惨遭仇家追杀,全族几乎覆亡,是杜义山出手相救,又助他复仇。

此后数年,他一直跟在杜义山身边当差,逐渐成为其心腹爪牙,龙牙军大兵压境之后,乃被破格拔擢为萍阳郡尉。

如此恩义,任豪日夜铭记,永不相忘,因此他兢兢业业,辅佐杜义山治理该地,贼军压境而来之后,又赶赴前线,四处作战。

杜义山满腹经纶,博览群书,有一手不错的剑法,但却并不知兵,因此前线的兵马全由他个人节制。

一个纯粹的人。

他如此看待杜义山。

忠君爱国,孝悌纯良,他实为一位专家。

但治理一方军政,他就像个儿童,像个无头苍蝇,就连他这种武夫也不如。

八云渡一旦被破,萍阳将立成一座孤城,届时城中守军的境况他已经看到了。

今日之事,不过为负隅顽抗,若要死节,他一人足以。

“任大人,做出决断吧。”属下最后催促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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