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优的行为实际上已经证明了刀把子未必能斗过笔杆子,虽说婆罗门并不能算是笔杆子,但吠陀经的解释权,算是笔杆子也没啥问题,毕竟都是玩弄文化的典型。
凭刀把子干掉当前的婆罗门和刹帝利是没啥问题,毕竟这俩玩意儿加起来才占了人口的6%,而且其本身还和中下种姓是存在非常巨大的互割裂,靠刀把子干掉这些人其实不是问题。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干掉了高种姓,是不是就没有高种姓了,不是,干掉了高种姓,你没拔除掉种姓制,还会有高种姓出现。
这也是为什么陈曦没搞什么某个婆罗门治下的地方出了一个反贼攻击了汉室,汉室就将该地区的婆罗门本宗杀完,因为杀了也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曲女城那些婆罗门才是真正的顶层。
再加上种姓制度下存在共享种姓这种情况,汉室除非真的搞大屠杀,将当地人杀崩,在曲女城那些婆罗门捣乱,中下层种姓先天性贴近于种姓制度的前提下,其实靠杀真就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
最简单的一点,儒家变儒教之后,行为确实是很恶心,但这恶心的玩意儿导致的结果就是,谁来都得用这个,哪怕进行了所谓的改造,也很难撼动地方宗法、血缘贯穿的儒家思想。
说句过分的话,都二十一世纪了,这玩意儿不也还在反扑吗?
除非真下狠手进行屠杀,否则就算是迁徙也解决不了问题,甚至真要迁徙,也会遗留下来非常大的隐患,就算只有目前的一千万人,迁回本土,双方也会相互侵染。
就陈曦的感觉,目前处理南贵人口其实也就三种方式,一种是花费一年到两年时间,从恒河中下游往澳洲移民,迁徙他个五六百万,恒河下游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迁过去的人丢在澳洲上,消耗一下蔡冒那些人的存粮,让他们开拓澳洲,不管是开矿,还是种田,亦或者和袋鼠战斗都没啥问题。
好歹也是四大帝国之一,就算不如汉室,在配有汉军淘汰下来的大量物资的前提下,就算打不过按照亿计算的袋鼠,也能逐渐的在澳洲站住脚,为以后汉室开拓打下基础。
另一种就是陈曦目前做的,在恒河中下游复制主流的产业,给南贵青壮非常高的收入,非常高强度的工作量,深度开发恒河,为后期直隶恒河中下游做准备。
至于第三种,就是法正说的从曲女城挖了一个婆罗门的真高层,来个合则两利,现在的局势,婆罗门高层应该也愿意倒向汉室了。
其实从最一开始,汉室只要愿意接受刹帝利的身份,婆罗门当场就能踢了北贵,和汉室媾和,可惜汉室上上下下的都觉得这招太臭了,比九品中正制度还臭。
可以说,九品中正制度是汉世家所能搞出来的最下限的制度,搞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所谓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士庶不婚什么的,可这些对于种姓制度而言简直就是搞笑。
九品中正制度的集大成状态,门阀形态,也就种姓制之中高种姓的普通水准,最多是体量不如门阀而已,但所明确享有的特权,绝对能吊打绝大多数的门阀。
最起码哪怕当五姓七望发展到巅峰的那个时间段,印度种姓制下面的中低种姓是真的完全自发的拥护种姓制度,且完全不反抗,而世家发展到极致,最后面对的则是“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说奴性不是奴性这种话其实没啥意义,这种涉及思想精神的问题,最后落脚点其实还是文化传承。
最简单一点,学什么文化,做什么人!
所谓的你们和我们这种泛而化之的概念,除了相互对立相互依存以外,更多是内中的文化嵌套,学我礼仪,承我精神,用我语言,便是自己人,而毁我规矩,动我嵴梁,乱我传承者,便是敌人。
可惜婆罗门已经发展的太过完善了,哪怕还没有达到五六世纪彻底将佛教排挤吸收,奠定种姓制无可崩毁的基础,对于现在的陈曦来说也无法在短时间搞定。
陈曦有把握干掉的婆罗门是公元前5世纪往前的婆罗门,过了这个时间点,越往后,陈曦就会越吃力。
想想看,连沙门、佛教这种被搞出来对抗婆罗门,而且有发展成为世界三大宗教潜力的玩意儿,最后都败在了婆罗门手上,被消化吸收,彻底滚出了印度区域。
陈曦就算对自己,对中华文明有信心,也不敢保证这么直接跳下去,身上不会被沾一身屎。
这话确实是挺恶心,但对于陈曦而言,婆罗门这种制度真就是屎,真掉进去了,没有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有了仗义死节在今朝,那还算个屁的中原文明!
没有对于天灾人祸一力扛之的觉悟,没有面对时代阴影殊死一战的勇气,那叫个什么汉文化圈。
“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救不了这个国,可最起码血是热的。
婆罗门教种姓制是什么,是血已凉,达利特从公元前1世纪反抗到公元6世纪,经历了15年,最后血终于凉了,上上下下也凉了,只有一个稳字。
故而当法正开口说是想要拉拢一个真正的婆罗门高层,结合关羽的力量整合恒河中下游的时候,陈曦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思考这种方式是不是能解决问题,而是思考到底有多少人站在这个立场思考问题。
不过就算有这个思考,一贯不遮掩自身神色的陈曦居然表现的非常平静,就像是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一样。
实际上陈曦已经开始盘算法正到底是试探,还是真有这个想法。
“啊?从曲女城请个婆罗门高层吗?”徐庶之前很明显没反应过来,但这一刻陡然回过神来,声音提高了一截。
“这是最为有效的解决方桉。”法正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世上不是有效的方桉就是正确的方桉。”徐庶直接站起身来,神色看起来异常的执拗,对于徐庶而言,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出身在恒河中下游,身为流氓的他,绝对不可能有机会转职成为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