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诱劝东溪先生北上建乐城,周沈年准备了至少三套说辞,可他刚刚提了提,东溪先生就立刻决定北上建乐城,这份顺利让周沈年一颗心沉甸甸的。
东溪先生对这件事的决断和他的预判差距太大了,从这件事看,他对东溪先生的了解,简直就是一无所知四个字,到了建乐城,他怎么给世子爷参赞关于东溪先生的事呢?
周沈年怀着满腹的惴惴不安,见了顾砚,说了东溪先生准备北上的事。
顾砚舒了口气,笑道:“东溪北上,江南士子必定能安宁不少,要是再能让东溪顺着咱们的想法走上几步,江南士子这一块,至少在咱们回来前不会有什么大事。下一步就是蒋建荣了。”
“蒋漕司这里,世子爷已经想好了?”周沈年看着顾砚脸上的笑意。
“嗯,东溪对我的看法提醒了我。”
顾砚的话顿住,从前他无知无畏的横冲直撞,这两年,他小心翼翼的规避着从前的自己,东溪对他的看法提醒了他,一来,从前那个无知愚蠢的自己,正是最好的慢敌之利器;二来,从前的横冲直撞,有鲁莽,可也有锐气,并非一无是处。
“我去找一趟蒋建荣,直接说。蒋建荣家族只富不贵,他能在四十出头就坐到一路漕司,除了才能不俗,还有那份少有的机敏玲珑。我找到他头上,他必定要和睿亲王府结一份善缘。有他周全安抚地方官员,黄显周和码头等处就不会出大乱子。”
“在下也这么以为。”周沈年带着奉承之意欠身笑道。
“我这就走一趟。”顾砚站起来往外走。
周沈年跟着站起来,送出两步,犹豫道:“世子爷。”
“嗯?”顾砚顿住步,看向周沈年,周沈年心一横道:“我以为说服东溪先生北上必定是极难的事,没想到,我……”
“嗯?”顾砚看着张口难言的周沈年,笑起来,“你觉得错判了,愧疚?”
“不全是愧疚,在下对东溪先生知道的太少,怕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参赞。”周沈年硬着头皮道。
“这没什么,对上几次,打上几仗就知道了。对了,黄显周那边你去一趟吧,你和他多说几句无妨。”顾砚转身往外。
“好,现在就去?还是?”周沈年追出两步问道。
“越快越好。从临海镇直接去平江别业等我吧。”
“好,那我现在就走。”
周沈年顿住步子,看着顾砚走远了,扬声叫人备马。
……………………
蒋建荣蒋漕司接到王府小厮一句传话:世子爷要来拜会,正琢磨着拜会两个字,门房急冲进来:世子爷到漕司衙门门口了!
蒋漕司一边叫着赶紧请葛先生,一边一路小跑迎出去。
顾砚背着手,步态安闲,迎着满院子好奇官吏的目光,微笑致意。
蒋漕司疾冲出来,在二门迎上顾砚,长揖见礼。
“有些事要托付你,我想着,求人的事还是上门最好,就贸然来了。”顾砚神情语调都极随意,蒋漕司一颗心却高高提起。
世子爷这样子可是很不寻常。
葛先生赶过来的很快,站在廊下没敢往前。
顾砚看到葛先生,笑着招手示意,葛先生忙紧几步上前见礼。
“进屋说话吧。”顾砚率先进了蒋漕司办公的那间上房。
顾砚进了屋,仔细打量了一圈,转身看向蒋漕司,笑道:“有点儿急,我就直说了。我要回去一趟,这两天就启程。海税司的案子由黄显周照常审理,可黄显周这个人,你也该听说了。所以,我给杨帅写了信,让杨启帆留在临海镇直到我回来,有杨五在,你不必理会临海镇,可临海镇之外,就烦劳蒋漕司了。”
顾砚冲蒋漕司拱了拱手,就要转身,蒋漕司懵了,跟着转身问道:“世子爷这话,下官没听懂。”
“我年纪不小了,得回去一趟议定婚姻大事。”顾砚站在,认真解释了句,马鞭点在蒋漕司肩膀,“不用送了。”
“嗯?”蒋漕司一个愣神,顾砚已经大步往前走出两三步了。
“世子爷!”蒋漕司拎起长衫前襟就要追,却被葛先生一把拉住,“东翁,不用追了。”
蒋漕司站在,看着顾砚出了二门,“他这是怎么了?”
“这事我前天就听说了。”葛先生压低声音,“府学那边传出来的信儿,听说是京城王府那边知道那位李姑娘了,王府那边怎么个说法不知道,就知道世子爷让尉家四娘子陪着那位李姑娘去建乐城,说是这两天就启程。”
蒋漕司听的眉毛高抬一脸无语。
葛先生一声嘿笑,“看来世子爷对那位李姑娘是真上了心,真急了,这一急就露了原形了。他刚才那样子,不就是咱们在京城见到的样子。”
蒋漕司拧着眉没说话,片刻,苦笑道:“可他这几句话,唉,前两句启程没什么,可说到黄显周这个人我该听说了,听说什么他可没说,不必理会临海镇是警告咱们不要插手临海镇的事,可后一句呢?临海镇之外,就交给我了,这个之外,这个交给,往哪儿办?”
葛先生脸上的苦笑更浓,“还有,世子爷一副着急模样,摆明了不想多说。”
“你说他刚才的样子是从前在京城的样子,可这一两年,他是不是经常的样子,咱们可都看着呢!”蒋漕司一下下拍着脑门,“得问清楚,世子爷身边那位周先生?”
“嗯,我这就去找一趟周先生。”葛先生站起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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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显周和姚先生站在营地外的大石头上,看着太阳跃出地平线,金光洒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黄显周对着朝阳深吸了口气,“生机勃勃!”
姚先生也对着朝阳深吸一口气,“可不是,大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