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能让哥哥胡来!”
宝钗先给出了大前提,然后又道:“但我眼下还不想……最好想别的办法破局。”
“那我让人叫你哥哥来,咱们好生叮嘱他几句,让他不要冲动行事。”
宝钗却摇头:“哥哥未必肯听,即便肯听,宝玉那边儿也未必肯信。”
说到这里,正待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却忽见母亲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旋即便提议道:“那要不这样,咱们把你焦大哥请来,旁人拦不住文龙和宝玉,他总能约束的住!”
这个主意,却是比宝钗自己想的还要简单方便。
只是……
“这会不会太过麻烦焦大哥了?”
“不妨事!”
薛姨妈信心十足的摆手道:“我与他——母亲是什么交情?”
见宝钗没在开口,当下便将薛蟠喊了来,开门见山的道:“这新姑爷头回上门,你又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话,我打算请你焦大哥来主持,你看如何?”
薛蟠听了顿时面露难色。
一来他早盘算好了,等晚上必要让宝玉尝尝自己的厉害;二来么……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
薛蟠讪讪道:“焦大哥这不是刚升了官儿么,我原想着去登门道贺来着,谁知一不小心就给耽搁了,如今又去托请人家,是不是……”
“你啊你!”
一听是这个缘故,薛姨妈先是摇头,继而又道:“那正好提了礼物登门,再顺带邀请他晚上来做客——你放心,你焦大哥又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怎么会同你计较这些?”
“这……”
薛蟠没词儿了,他总不好明说自己攒足了劲儿,准备晚上给宝玉开开窍吧?
最后索性耍赖道:“我哪里笨嘴拙舌了?不就是个宝玉么?我又不是没同他吃过酒!要去你们去,反正我不去!”
若没别的缘故,他这一撂挑子或许有效。
但这会请焦顺来,就是为了预防他暴起伤人,自然不可能因为他小小的情绪就放弃。
于是薛姨妈便跟宝钗商量着,准备自己亲自过去走一遭。
宝钗听了,担心留下来宝玉和袭人还要纠缠,于是忙也道:“那我索性跟妈妈一起去,正好探望一下湘云。”
然后又不容置疑的命令道:“哥哥也一起去,往后咱们家仰赖焦大哥的地方多着呢,怎么能因为一些小事就生分了?”
薛蟠无奈,只得备齐了礼物,陪着母亲妹妹转奔后街焦府。
薛家是近邻常客,自然立刻便被请进了焦家,又不多时,徐氏便带着焦顺一起迎了出来。
眼见焦顺身上竟裹着件绯袍,行走间愈显官威,薛姨妈不由目眩彩光,下意识往前迎了半步,问:“这是新做好的官袍?果然威风的紧!”
说着,还下意识帮焦顺理了理衣襟。
好在她平素里就喜欢和小辈儿们亲近,所以众人也只当是母爱泛滥,哪里想得到她这是真情流露?
而薛宝钗扫见那身四品绯袍官衣,神情也不自觉有些异样,虽是生于钟鼎之家,往来多有达官显贵,但在她认知范围当中,真正靠自身能力坐到当朝四品的,却也只有寥寥数人。
而那些人走到这一步时,也大多已经年近四旬,似这等年轻得志的,更是唯有焦顺一人。
何况焦某人这还不是一般的四品官,而是潜邸从龙之臣,以现如今的形势,拿出去换个六部侍郎,只怕都有大把的人抢着交易。
回过头再看看宝玉,不求上进就罢了,一忽儿闹着要做和尚,一忽儿又自称是什么段小楼,真是荒唐又滑稽,两者对比岂止高下立判,分明就是云泥之别!
这时就听焦顺笑道:“让婶婶见笑了,因为国家立储,今儿难得放假一天,又恰好新官服做好了,我就想着跟湘云拍张照片留念,刚换上衣服,可巧你们就来了。”
听到拍照留念,薛姨妈不由想起先前焦顺还准备,给宝钗宝玉拍个结婚照呢,谁承想……
她强忍着没有长吁短叹,道:“那我们岂不是冒昧打搅了?其实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想恭贺你高升,顺带请你晚上去我们府上吃酒——宝玉也在。”
说着,就准备让薛蟠奉上礼物,告辞离开。
“来都来了,什么打搅不打搅的?”
徐氏见状忙拉住,半真半假的埋怨道:“跟我这里有什么好客套的?走走走,咱们正好一起瞧瞧,看他们能照出个什么花样来。”
说着,便引着薛姨妈往后院走。
宝钗见状,自也是紧随其后。
等到了后宅,不出意料的,史湘云也是全套的命妇打扮,她原就生的雍容,再加上孕期添了三分富态,与身着官服的焦顺并肩而立,愈发显得贵气逼人不可方物。
仔细端详着那三品命妇的行头,本就被触动了心绪的宝钗,愈发心头泛酸。
想当初自己选择宝玉时,还曾想着宫里有娘娘照拂,往后说不得也能承袭些爵位,谁知道还不等成亲,宫里就先出了变故。
眼见皇帝都要换人了,承袭爵位的事情自然也就成了镜花水月。
而以宝玉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想要凭自身能力封妻荫子,无异于天方夜谭——就更不用说是湘云这样的三品诰命了。
反观史湘云,见到宝钗之后却是十分开心,拉着她叽叽渣渣说个不停。
宝钗被迫强颜欢笑,心中却是益发酸涩难当。
史湘云最初的兴奋过去之后,才隐隐察觉到了一些,却只当是因为宝钗在荣国府里过的不如意,于是撇嘴道:“姐姐就是性子太过平和了,若换成是我,索性大闹一场,且看宝二哥如何收场!”
说着,眼珠一转:“要不我跟你回去,帮你好生骂他一通!”
宝钗心知她是存了小骂大帮忙的心思,说到底还是想让自己与宝玉和好如初。
这虽是出于好意,但因为那股酸涩作祟,却让宝钗十分的不舒服,莫名就觉得这话存了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味道,遂生硬摇头道:“不必了,用不着妹妹挂心,与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
史湘云不料碰了钉子,先是有些茫然,继而无措的看向丈夫。
焦顺冲他微微颔首,笑道:“文龙约了我晚上一起吃酒,届时我替你骂他几句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