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再顾不得眼前都是荷枪实弹的龙禁卫,激动的抗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别血口喷人!”
“嗯嗯,姑娘莫急。”
那校尉抬手虚压了一下,又问:“说回方才的那番话,你觉得贾公子究竟是在忧心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忧心的?是进宫前,还是进宫后?”
袭人见他抓着‘忧心’二字不放,唯恐再不吐露实情会害了宝玉,只得颓然道:“其实我们二爷另有钟情的姑娘,所以才会在大婚当日说出这样的话来。”
“嗯?”
那校尉眉毛一挑,似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立刻追问道:“那这么说,贾公子对于皇上赐婚其实颇有抵触喽?”
袭人那想到这事儿还能这么理解?
当下张口结舌,半晌又愤然道:“怎么可能,你、你……我们二爷是清白的,你们总不能胡乱冤枉好人!
“嗯嗯嗯。”
那校尉微微颔首,冲一旁的负责记录的手下道:“先让她签字画押吧。”
袭人却抵死不从,连喊冤枉。
那校尉反问:“难道这上面,有什么有那句记错了?”
袭人登时不说话了,上面的确一字一句都没有篡改,但是……
“头儿。”
这时一个百户将那校尉拉到了旁边,悄声道:“到底是荣国府,贤德妃的娘家,您这么弄合适吗?”
那校尉反问:“你也知道这是贤德妃的娘家,若不是宫里出了大事儿,能在人家大喜的日子下令拿人?”
说着,反手拍了拍手下的肩膀道:“咱们既然来了,总要拿出些东西交差,何况我也只是给上面一份莫须有的供状,至于到底有没有,那就要看上面意思了。”
那百户缓缓点头一副受教模样,心中却鄙夷自家这位上司得了秦桧真传。
那校尉解释完,转回身正想催促袭人画押,忽见负责守门的小校飞奔而来。
“怎么了?”
“大人,外面来了两拨迎亲的,一个是工学祭酒焦大人,一个自称是什么津门水师副将。”
“啧~”
那校尉咂咂嘴,半晌才在手下眼巴巴的期盼下,叹气道:“罢了,过去会一会吧。”
那守门小校如蒙大赦,忙引着自家校尉往外走。
说是两家都到了,可等这校尉赶到正门外,却见台阶上只站着焦顺一人,并未瞧见那什么水师副将的踪影。
他当下堆起笑容上前拱手道:“焦大人,见谅见谅,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焦顺心不在焉的回了一礼,开门见山的问:“敢问贾经历被抓,所为何事?”
“这个么……圣谕如此,恕末将不便透露。”
“那敢问圣谕当中,可曾授命尊驾梗阻焦某与保龄侯府的联姻?”
“这个、这个……”
“若是无关,烦请行个方便,莫要误了良辰吉时;若是有关,焦某自不敢违逆圣意,就此打道回府。”
面对焦顺的强硬态度,那校尉一时也有些举棋不定。
他虽然揣度着必是宫里出了什么大变故,且这圣谕多半并非皇帝授意,可这毕竟也只是揣测罢了。
倘若皇帝无碍,下令抓捕贾宝玉是因为别的缘故呢?
那自己拦着不让对方把新娘子接走,岂不是大大得罪了这位皇帝驾前的第一宠臣?
罢了罢了,那新娘子毕竟只是寄居荣国府,并不算是荣国府的人,自己又何必节外生枝?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当下赔笑道:“是末将唐突了,不过毕竟是钦命差遣,焦大人要接亲我们不拦着,但也必须派人从旁‘护卫’,免得生出什么意外来。”
他这一软,焦顺心下略略松了口气。
看来至少情况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境地,若不然这龙禁卫军将绝不可能轻易退缩。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并不知情。
唉~
这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贾宝玉又是因何被抓?!
事实上焦顺直到此时,也是一脑袋的浆湖。
不过他刚才在外面也没闲着,先是做出了先把史湘云接回家的决定——这一年多时常往来,他对这个活泼可爱心地善良又知进退识大体的姑娘颇具好感,自然不忍心将她抛在这乱局当中。
而且他强行要进荣国府接人,也是想趁机打探一下,看荣国府这边儿,知不知道这祸事究竟是因何而起。
再说了,若连自己即将过门的老婆都保不住,那他焦某人两世为人岂不都白活了?!
然后,他又暗里派人去内府打探消息,就算没法知道确切的内情,起码也确定一下皇帝的安危。
若是皇帝还安好,那自然一切无碍,若是皇帝真有个好歹,那他可就要尽早想退路了——毕竟因为工学的事儿,他几乎是把满朝文官得罪了个遍,倘若突然失去皇帝的庇佑,那可就真是人人喊打了。
却说两下协商好之后,那校尉立刻喊来林之孝夫妇前面带路,亲自陪同着焦顺进到了大观园里。
而眼见这一幕,藏在墙角偷听的津门水军,也忙找到了先前借尿遁避开的孙绍祖,加油添醋说了方才所见,又进言道:“将军,我瞧那龙禁卫也怂包的很,咱们何不有样学样,把太太从这府里接……”
“学你个大头鬼!”
孙绍祖牛眼一瞪,骂道:“人家要娶的是保龄侯府的小姐,不是一家人自然好说!可老子娶的就是贾家小姐,这特娘的能一样吗?!”
“那咱们该怎么办?”
“不急,再等等,等那焦顺出来,看他怎么说!”
孙绍祖说着,回头看了看花轿和吹鼓手,心烦意乱的骂道:“都站在这挺什么尸?都给老子往后退!”
轿夫和吹鼓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老爷,我们要退到什么地方去?”
“退到老子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