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更是眉毛一挑,针锋相对道:“不劳嫂子费心,我日后得了她的消息,自会设法登门求教。”
“那感情……”
尤氏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被王熙凤拿肩膀顶了一下,调侃道:“你这是跑我们家斗嘴来了?今儿是姨妈家唱主角儿,你们府上的私事儿等以后再掰扯。”
说着,又点名道:“三丫头,去把你哥哥叫过来,不然一会儿老太太不见这心头肉,又要满世界找了。”
探春答应一声,带着侍书快步向贾宝玉走去,好说歹说,又拿贾政吓唬他,好容易才劝动了这发痴的呆子。
等兄妹两个匆匆赶到贾母院里时,也不知贾母都说了些什么动情的言语,只惹得薛姨妈泪如雨下,半跪半坐在罗汉床的脚踏上,拉着贾母一个劲儿的致谢。
虽说薛家在荣国府里,遇到的幺蛾子不在少数,但整体而言,却还是依靠着荣国府的庇佑,才平安度过了家中无人主事的动荡期。
老太太虽在林黛玉和薛宝钗之间偏更向前者,但对待薛姨妈母女也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不曾缺少半点礼数。
因此这四五年下来,心思单纯的薛姨妈对这位老太太,竟也寄托了不少的感情。
贾母也显得比平日里更慈祥可亲,反手拍着薛姨妈的手连声道:“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如今虽要搬出去住,可也别短了回来,若不然你姐姐不挑你,我老婆子可也不依。”
薛姨妈重重点头,正待承诺会常来常往,忽就听外面说贾政来了。
她忙起身用帕子擦了眼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藏到了王夫人身侧。
不想进来的除了贾政之外,还有个熟悉的魁梧身形。
于是这屋里自王夫人以下,倒有大把人的偷偷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贾政声旁‘陪衬’上。
这时贾宝玉脱口问道:“焦大哥怎么没去衙门?”
“嗯?”
贾政不快的横了他一眼,他立刻又鹌鹑似的往后缩。
贾政收回目光,又领着焦顺一起见过了老太太,焦顺这才笑着冲宝玉颔首道:“薛家乔迁,我若不从旁帮衬着些,只怕家母那边儿都说不过去。”
薛姨妈闻言,下意识问了句:“你母亲……”
话刚起了个头,忽就想到了两人私下里不清不楚的,自己却又与焦顺的母亲姐妹相称,一时红着脸没了下文。
好在焦顺及时接茬道:“我母亲说了,这边儿自然有人盯着,她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先一步去紫金街瞧瞧,若有什么到与不到的地方,就替姨太太张罗张罗。”
徐氏原是薛姨妈幼时的大丫鬟,如今薛家几个得用的女管事,也都是她早年间调教过的,故此先去紫金街老宅那边儿,倒也不用担心指使不动。
薛姨妈闻言一则感动于姐妹情深,一则心下的尴尬的也愈浓了。
亏得她如今还不曾与焦顺真个如何,若不然,待会儿真不知该以何面目去见徐氏了。
王夫人在一旁瞧她神思不属的,忙拉着她笑道:“这么一说,往后你们两家倒成了正经邻居,往后互相走动起来,只怕比我方便多了。”
原是随口替薛姨妈遮掩,说到后来竟就冒出些酸意来。
心道在荣国府里,好歹还有个遮拦,等去了薛家之后,她两个你情我愿的,只怕要抢在宝钗前头成就好事。
经这小小插曲,薛姨妈的离愁倒少了五六成,又听贾母当面叮咛了几句,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荣府后门。
彼时那门外除了荣国府和薛家的人马外,还多了王家一位管事、十来个壮丁,以及那桂花夏家的人马。
王家差人来,原在情理之中,但夏家也这么上赶着派了人来,倒叫众人有些诧异了。
王夫人因就向一旁的邢氏等人解释道:“文龙和夏家的亲事差不多也要定下来了,婚期就在十一月初。”
“十一月初?”
邢氏诧异道:“怎么会这么赶?”
平常人家从下定到成亲,也都要准备上两三个月,何况是薛家和夏家这样的大户人家?
再说了,以薛蟠那名声,有人肯嫁给他就不错了,怎么还这么一副上赶着的架势?
王夫人其实也觉着这其中有些蹊跷,但薛蟠被夏金桂迷得神魂颠倒,薛姨妈也兴高采烈的等着当婆婆,最终也就没有泼这冷水。
她做姐姐的都不说,旁人又怎会多事?
因此邢夫人、李纨、尤氏几个,便都纷纷夸赞夏家知情识趣,薛姨妈找了个门好亲家。
薛蟠远远听了,咧着大嘴挺胸叠肚,愈发得意洋洋,斜着牛眼直往林黛玉身上扫量,心道等自己那媳妇过了门,必要让她穿金戴银的,在林妹妹面前走上几遭,让林妹妹知道错过了什么才好。
他这些妄想且先不提。
却说眼见薛姨妈和薛二太太、并宝钗宝琴姐妹,在后门内上了马车,徐徐出了荣国府,薛蟠薛蝌兄弟也都上了马护卫左右。
焦顺冲王夫人、邢夫人几个微微一礼,也便利落的上了自家的马车紧随其后——徐氏如今就在薛家老宅,他打着去接母亲的名义,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跟过去。
却不想焦顺的马车刚出了荣府后门,迎面就有一骑飞奔而来,原是直冲荣国府去的,见了他的马车立刻兜转马头追了上来。
得了马夫提醒,焦顺挑帘子一瞧,却是司务厅一名在册衙役,他只当是衙门里出了什么事情,忙命停下马车细问究竟。
那衙役边擦汗边禀报道:“回老爷话,是老太爷让我来报信的,说是朝廷刚给工学指派了个学官儿。”
老太爷指的自然是来旺。
焦顺闻言眉毛一挑:“莫不是司业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司业是祭酒的副职,也就是工学的二号人物,能让自家老子着急忙慌的派人传话,应该也就是司业了。
可司业的职务如此重要,皇帝又怎会不和自己商量,就直接敲定下来?
“不是!”
正自疑惑,不想那衙役连连摇头:“不是司业,是个七八品学官儿。”
焦顺愕然:“七八品的学官?这有什么好说的?”
“这新来的学官,听说好像是那翰林院的梅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