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到黄昏时分,李恒的伤势已经止住。武行教头黄通,带着另外四个村人,也急急赶了过来。
除开黄通,都是些村中的年轻人。约莫是不服输的年纪,一张张的脸庞上,还露出不服天公的神色。
“叫东家!”黄通喝了一句。四个年轻人犹豫了会,只得对陈景行礼。
其他的不说,对于黄通,陈景的心底是有些佩服的。实际上,黄通可以有另一个极端的选择,比方说落草为寇。但他没有,反而带着几个枪棒小村人,去争一碗舔刀口的饭食。
“东家,什么时候上路?”
“莫急。”陈景想了想,“我多讲一句,附近的胡子,伤了我的兄弟,盗了我的马,这事儿要解决。”
“附近胡子……莫不是那几条老洞村的?东家,是不是有个丑妇,扮成受伤的模样,然后捅人刀子。”
陈景大喜,“黄通,你知道这些人?”
“当然知道,这几条贼夫,胆子越来越野,听说杀人之后,直接背了尸体,丢入山涧喂狼。”
“几个人?”
“五六个,那丑妇便是头领。先前在村子卖桩的,打一桩九个铜板。但不知怎的,她后来敢杀人了。去年有个身子瘦些的商客,入村寻桩儿,便被她割了脖子,然后索性聚了几个人,成了一伙山匪。”
“一个妇道,成了匪头?”
“原先是青楼里的花娘子,但脸被烫了,又被赶了出来,只得自个谋生了。”
陈景皱眉。这世道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一个烫了脸的丑花娘,居然也能纠起几个打手,做杀商客的匪头。
“附近的人,都唤她丑四娘。”一语刚落,黄通又变得神神秘秘,“东家,我听人讲了,丑四娘背后有人!”
“什么人?”
“好像是吴州那边的一个商舵。”
陈景皱眉。丑四娘背后,真是吴州的一个商舵,这事情就复杂了。换句话说,那些散户商客,又或者淮州来的大商,想伸手往吴州的互市捞一杯羹,但伸出的手,被吴州商舵的剁了。
明面上,有大先生设置的商府,虽然遏制了垄断。但在暗地里,这些商舵的人,却养匪杀商,好继续霸占吴州的互市生意。
陈景想起了大先生,那位病弱且坚韧的先驱者,费心劳力地主持变法维新,试图挽大厦将倾。但王朝里的蛀虫们,已经密密麻麻,疯狂蚕食着王朝的根脉。
或许,真需要一场血与火的洗礼,才能换成新天。
“东家,天昏了,恐要下雨。”
陈景抬头,看着医馆外的天色,嘴里喃喃。
“这世道的哪一处,自然都是昏的。”
……
“系蓑衣!”
“拾刀!”
加上黄通五人,另有邢小九和唐傲,共八人的队伍,循着丑四娘避居的地方,骑马杀了过去。
黄通这些武行,先前都是村人,拢共才两匹劣马,还是好不容易凑的。莫得办法,陈景只能二人一骑,先杀过去再讲。
如丑四娘这样的匪类,吴州商舵那边,不止只养一帮,或许这沿途一路,同样会碰到一股股的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