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哪怕想简简单单地活着,对于许多人来说,便已经是一场奢望。
……
登丰城,六州巡抚府邸。
一个留着山羊须的男子,约莫三十余岁,此时满脸都是怒火,怒到极致,抬手将面前的茶盏,“哐啷”一声拨到了地上。
他叫胡尊,南方六州的三品巡抚,是朝堂副相,大先生留在南方的掌灯人。但现在,胡尊已经焦头烂额。
在大先生离开南方之后,这纷乱之势,越演越烈。那些世家门阀,处处和他作对。
他甚至怀疑,那四个守蛮山的大营,极可能是被这些千年不死的老东西,合力劝反的。
“我先前就劝大先生,莫要急着离开。”在胡尊身边,一个老幕僚忧心忡忡地叹息,“好不容易才变法成功,没法子稳住局势,只怕要一团糟了。”
“你也知,是陛下要召大先生回京的。”胡尊沉着声音,坐了下来。
“大人当知,若是南方局势一乱,叛军盗匪四起,京城那边,必定会有人借机上奏,甚至是弹劾大先生。如此,这举国变法的大业,只怕要胎死腹中了。”
听着幕僚的话,胡尊何尝不明白。但现在的局势,南方那些该死的老狐狸,明显是借机发难。估摸着,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了。
“首先要解决的,是叛军的事情。”
胡尊昂起头,看向旁边的老幕僚。如他,曾经也只是淮州的一个府官,跟随大先生在南方变法有功,才做了六州的掌灯人。
这灯若灭了,仕途便到头了,哪怕告老还乡,那些曾经得罪的门阀,也定然不会放过他。
“六州之军,先前败了一万,如今合计才四万人,还叛了一万,余者全调动的话,只怕整个南方,都要陷入困势。大人啊……若不然再征募一轮壮丁?”老幕僚犹豫着开口。
胡尊久久闭眼。
“操练不过半月,便上了蛮山战场,那战损的军报,我久久不敢碰。我总觉得,那军报上面沾满了血。若是大先生在,他必然会生气,甚至会将我踹死。他说过的啊,这万朝万代,百姓才是一国根本。”
“百姓们再委屈一下……说不得这一次,便能成功平叛了。平了这四个营,南方那些老狐狸再想动,只能派豢养的私兵,他们舍不得的。”
胡尊揉着眉心,“从芝州那边,调八千大军,吴州那边,再调七千大军。另、另外,便按着你的意思,再抽五千的壮丁入伍,动员一万民夫,合计三万人。这一次,我亲自带军出征,不可再有任何差池。”
“大人英明。”
胡尊闭目摇头,“哪来的英明。大先生说过,我胡尊是南方变法的掌灯人,但我觉得啊,这盏烛灯,已经在风中摇曳不安了。”
老幕僚跟着叹息。半晌,似是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大人,芝州那边来了情报,说许陵君带着百多人的骑卫,准备入江南了。”
“许陵君?那疯狗来做什么!”胡尊脸色动怒,“当初在平安镇,这疯狗可是敢杀大先生的。他是真不怕,这南方六州的维新义士,将他杀死在这里。”
“艺高人胆大。许陵君是天下六绝,而且入了南方,还有那些老狐狸相帮。”
胡尊皱眉,“他来南方,是为了公事?”
“应当不是,穿着便袍。而且最近在京城那边,并没有许陵君的调令情报。”
“莫理他,他若真惹急了我,我胡尊,一样敢动刀剁了他。天下六绝,他能杀万人大军不成?”
胡尊抬手,“嘭”的一声,手掌重重拍在案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