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主簿记得,她五岁那年,夜里从窗户爬入他的房中,拿着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剪了他好不容易留长的胡须。
起因是……
因林文渊事务繁忙,无暇管教子女,将林秀托付给他。徐主簿自然是欣然领命,便让林秀每日来书房练字。前三日,她字写的歪歪扭扭,又不老实,总偷偷溜到院子里玩,少不得要被罚。那日,徐主簿罚林秀打手心,不轻不重打了几下……就被这小丫头记恨上了……
从那之后。
徐主簿再没罚过林秀打手心,只不过,他暗戳戳向林文渊打了小报告。
林文渊在自家子女的教导方面,素来严格。
每回林秀犯错,还是会被罚打手心,只不过,拿戒尺的人换成了……她的亲爹。这小丫头,敢怒不敢言。后来听说,县令大人睡了整整三个月的书房,后宅仆妇时常议论:姑娘怎么还怕黑?天天缠着要夫人陪着睡。
徐主簿偶然间听到这些闲话,哭笑不得:小丫头如此聪慧,心眼咋这么小呢?
再后来,林秀年岁渐长,性子便收敛了许多……
……
过往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世事无常。
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倘若林丫头犯错,再也不会有林文渊板着脸,将戒尺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她手心……林丫头再拿着“怕黑”当借口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一位美貌温柔的女子,陪着她,哄她入睡……
徐主簿回过神来。
一抬头,才察觉林秀和孙大夫等人已朝西城楼走去,独留他自己站在原地,望着众人的背影,眼眶酸涩。
“秀丫头……”
“老夫愿你——
“此生,平安喜乐!”
有一种心疼,在胸腔里蔓延开来。好一会儿,徐主簿无声轻叹,背负双手朝东城楼而去。
东城楼。
难民人数相对较少,且,全是从邻县安丰县过来的伤患。
想也知道,当初难民暴乱,他们也是受了鱼池之殃,或被安丰县官兵误伤,或在双方打斗中被误伤。
八月初,安丰县,那一场难民暴乱……
死伤无数。
如今的安丰县,不仅是座空城,还是一座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