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笑着说道:“一看就知道,您和那些上香的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上香的人多半有所求,眼神里是带着期望的,您不一样,我觉得您肯定是位高人,和香港那大老板一样,都很厉害。”
张长生笑了笑,心说这老板还真是能说会道,自己的穿着一看就不是有钱人,可还是几句话把自己哄得十分高兴,一个招待所的老板言谈举止就比自己见过的大多数人要强得多,自己窝在县城那个小地方果然还是不行,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走出来。
第二天一早,张长生就出发前往龙虎山。龙虎山天师府,一般称嗣汉天师府,自古以来便是张姓天师的起居之所和祀神之处。历朝历代对于龙虎山天师府的封赏无计其数,直到清朝末年道门衰落,天师府也逐渐衰落,才有了六十二代天师张元久下山游历,广结缘法。如今整个天师府占地面积四万多平方米,总建筑面积一点四万平方米,修有玉皇殿、天师殿、玄坛殿、法箓局、提举署、万法宗坛等建筑,而且就在今年,嗣汉天师府被国家公布为重点宫观保护单位。张长生看着宣传册上的介绍,心说不愧是千年传承,果然底蕴深厚。
来到天师府门口,已经好多人都在排队烧香,张长生一路进去,只是对神像拜了拜,并没有烧香。他一路朝里边走,找了一个道士穿着的人,张长生打了个稽首,问道:“道友,请问张掌教可在?”
那道士对张长生还礼,说道:“道友有何贵干?”
张长生道:“我来自吉林,家师有遗命要我来龙虎山拜访张掌教,有要事要同张掌教商议。”
那道士问道:“不知尊师名讳?掌教在山中静修,平日里并不见客,若是故人来访,想必掌教会出来见客。”
张长生想了想,大师伯田兴祖的那块木牌肯定不能拿出来,不管怎么说当初下山的时候他打伤了张让掌教,便只好从包里掏出师傅刘凤义的桃木牌交给那道士,道士接过去看了看,似乎并不熟悉这块牌子,对张长生道:“道友请稍候,容我秉明师长,若是识得此物想来会与道友相见,道友请随我来喝杯茶,稍作休息。”
那道士领着张长生到客房歇息,又让人端上茶水,便出了门去。约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那道士又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道士。
老道士将那块桃木牌还给张长生,又对张长生打了稽首,问道:“道友与此物主人是何关系?”
张长生还礼道:“家师刘凤义,不知道长是…?”
老道士道:“贫道王之义,若是细算起来,当是你的师兄。”
张长生再行礼,叫了声师兄。王之义伸手示意他坐下,说道:“我的师公是第六十二代掌教的师兄,所以别看我年纪大,我们还是平辈呢。”说罢,王之义还笑了笑。
张长生道:“师兄,虽然我远道而来,但说句不见外的话,都是道门中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些问题还希望师兄如实相告。”
王之义道:“师弟客气了,但有所问,无有不答。”
张长生道:“家师于两年前羽化,临去之前将生平告知于我,并让我有朝一日将他与其他五位师伯葬回龙虎山。”说到这,张长生看了看王之义的面色,发现并无异样后又继续说道,“若是可以,还想要将他们六个人的名字重新写入天师府碟谱上。”
王之义听完张长生的话,想了想,说道:“此事几无可能。”
张长生问道:“为何?”
王之义道:“你有所不知,张让掌教在1949年去了台湾,六九年的时候在台湾羽化。而今这天师府的天师是张让掌教的外孙,当年六位师叔下龙虎山的事情我是知道的,田师叔还打伤了张让掌教,你想想看,如果你是天师,你会不会让他们重新录入碟谱内?”
张长生叹了口气,“师兄说的有理,这事确实难办。”
王之义点头道:“师弟,从我个人角度来讲,六位师叔当年的壮举是我非常钦佩的,说句大话,若是把我换在几位师叔的位置,我也会选择下山抗敌的,但我终究不是天师,没有让他们重回天师府的权利。”
张长生有些失望,但还是对王之义稽首道:“有劳师兄了。”他想了想,又问道:“师兄,我能否面见天师?”
王之义轻轻摇头,说道:“天师在静修,还是不要打扰了。”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张长生向外走,送张长生出天师府的时候,王之义轻声说道:“师弟,如果想葬回龙虎山还是有可能的,只要悄悄的找个地方埋了,没人知道不就行了。”
张长生点点头,说道:“多谢师兄,师弟还有一事希望师兄帮忙。”说着,张长生就从包里拿出一个瓷瓶,“这个瓶子里是我和师傅前几年在一个小鬼子留下的旧楼中收服的怨鬼,大概有三百多只,希望能够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埋了,平息他们的怨气,让他们早日投胎转世。”
王之义看着那瓶子,面露惊讶之色,他想了想,说道:“师弟,这个倒是简单了,随我来。”说着就领着张长生朝后山走去,让张长生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将瓷瓶埋下,“师弟请放心吧,约么五年左右,这些怨鬼便可以投胎转世了。”
张长生又道了谢,便打算下山去了。这时候,王之义忽然叫住张长生,说道:“师弟,说到将几位师叔名字重新录入碟谱一事,我倒有个主意。”
张长生闻言大喜,忙道:“师兄快讲。”
王之义道:“若有几位道门前辈从中斡旋,此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长生道:“师兄,我只是一个乡野之人,又不认得道门其他人。哎,我再想办法吧,多谢您了。”说罢,转身便要走。
王之义叫住他,问道:“师弟在山下可曾遇到一个姓姜的香港人?”见张长生摇头,他继续道:“那人自称是陈师叔的徒弟,手里也有一个和你一样的桃木牌,上边的名字是陈极泰。”
一听这个,张长生精神就是一震,“谁?陈极泰?”
王之义点头,道:“他来的目的和你一样,想要把陈师叔的名字重新录入碟谱,把他的骨灰葬回龙虎山。”
按照刘瘸子的叙述,当年松花江畔一战,老三伯陈极泰和老五孙启龙被敌人的迫击炮炸死,他和老大田兴祖赶到战斗地点的时候,日军已经打扫完战场,他们连陈极泰和孙启龙的尸体都没见着。
可是现在陈极泰的徒弟忽然出现,而且目的和自己一样,对方竟然还是个香港人,陈极泰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是怎么去香港的?老五孙启龙是不是也活下来了?
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张长生的脑子里,却猜不到答案。他忽然想起招待所老板提到的那个香港商人,心说不会这么巧吧,只是错过了一天而已。
回到上清公社招待所,收拾好东西,给了房钱,张长生便直接去了火车站,买票回家。这回程一路,张长生翻来覆去的琢磨怎么能够把师傅葬回龙虎山,把名字写入碟谱内。
思来想去,王之义所说的找道门前辈帮忙斡旋还真是最有效的办法,但是自己并不认识其他道门的前辈,去哪找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帮忙呢?张长生琢磨来琢磨去,嘴上起了好几个泡,也没琢磨出办法来。
回到家中,张长生的媳妇小娟又惊又喜,忙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成功了没?”
张长生摇头,说道:“都没见着管事的人,就一个和我同辈分的道士告诉我说想把师傅他们的名字重新写回碟谱上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娟一听,因为丈夫回来而高兴的脸上顿时就担心起来,“哎呦,那可咋办呢?总得想办法把师傅最后的心愿完成了。”
张长生道:“行了,办法我来想,你先给我弄点吃的,我都饿死了。”
吃过了饭,张长生正用热水烫脚,打算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这一路上折腾得又累又乏,他这里刚准备收拾一下钻被窝,村长杨凤林忽然来了,进了院子趴在窗户上问道:“小娟,长生回来了吗?那个人又来电话找他了。”
张长生道:“三叔,我回来了,谁找我啊?”
小娟一拍脑袋,埋怨自己道:“你看我这记性,咋还把这事给忘了呢。”
杨凤林进了屋,说道:“一个星期前有两个口音很怪的人来找你,说是从香港来的,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我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说等你回来一定要去县城招待所找他,他在那等你十天,如果十天之内你还不回来,他就回广东了。”
张长生一听对方是香港人,就猜到他的身份了,肯定是先一步到达龙虎山,又先自己一步离开龙虎山的那个香港商人,三师伯陈极泰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