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狐狸脸出来了，递给陈子无一个荷包，道是头一个月工钱，扣完二两介绍费，还剩十八两。

二人闻言，欣喜万分，接过银两，果然是沉甸甸。兴冲冲上肉铺，大方买了三斤多排骨，搭配两根淮山，准备回去开开荤。

次日，周老三继续满大街找活，陈子无按时到地点等待上课。

门童引路，进了一个书房，里面一个高个子男子已经在等着他。该是那位纪先生了。

细看此男子，陈子无只觉有些别扭，因这先生年纪少说也有四十出头，但打扮得过分年轻。

穿的嫩绿色锦袍，头发也像年轻男子那样，全部高高扎起，十分整齐，没有一丝凌乱。看他五官，年轻时候定是眉清目秀的，只是零星皱纹，还是透露了他年纪不小这个事实。整体来说，有些不伦不类。

自他进屋，陈子无闻到一股子香味，像是木质香。这香味出现在男子身上，也不算突兀。他忍不住安慰自己道，是自己世面见得少，才会觉得男子用香这事别扭。

他心想，真是少见多怪了。

先生一开场，也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我姓纪，想必黄姨也和你说了。我来这里就是教你，让你懂得如何才能做好这个工作。只要你努力，也许有天你可以像我一样，被同行所铭记敬仰。”

陈子无嘴角抽了抽，不知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出于礼貌，他只点头。

这个纪先生一上来便十分严肃，道，“第一点，如果自己原本的风格，就能符合对方的审美，当然是极好。但如果不能，也要找到自己的特色，然后无限放大，做最特别的那一个。正所谓环肥燕瘦，各有所好。但是往往人的喜好，取决于更深层次的不为人知的点。”

又问道，“看过西厢记没有？”

陈子无答道，“略知一二。”

先生解释道，“为何张生对崔莺莺一见钟情呢？因为自古出身卑微，且妄想功成名就的男子，都是更容易喜欢上自己高攀不起的富家女……同理，梁山伯与祝英台也是如此，人总是喜欢反着来，总是向往更好的。”

陈子无心想，还可以这么解读吗？当个仆人跟谈情说爱有关系？

见对方存疑，纪先生笑道，“假使给你选择，同样样貌下，你的情人，是农家女，还是公主，更容易让你动心呢？”

陈子无无奈，的确，对于出身贫困的人来说，虽然农家女更易修成正果，但单从情爱来说，同公主确实会精彩些，不同身份的冲突容易让人遐想。毕竟自己是个连知府大人都没见过的小角色，对权贵虽保持着理性上的鄙夷，却没办法否认与之相应的好奇。

“第二点更难，是需要会揣摩人心，要多思考对方意图。重要信息不是说出来，而是没说出来那些。”

“惧内的客人，喜欢解语花，而家中妻妾都是贤良淑德的客人，偏好泼辣豪爽的蛇蝎美女……如此种种。你不能等客人说出来了，才去做，这也太晚了。”

“前两点是决定你能不能入门，最后一点，很重要，决定了你能不能持久做这行，那就是——身体素质要过强！”

“韭菜，生蚝，淮山，还有鹿鞭，牛鞭，都是主要的进补食材。平时你也要注意锻炼。”

“你也知道我们那些客户，男女老少都有，时间久了需要毅力，咳咳，我入行早，同行能坚持下来的不多。你要想成为头牌小倌，就必须琴棋书画，桥牌骰子，样样精通，这样受众才会更多……”

陈子无心下大惊，直呼不妙，中了狐狸脸的奸计。

纪先生看他只是沉默，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他，低声道，“这是我院祖传宝典，里面囊括了各种……”

“……”

陈子无蹭蹭红了脸，面上不好拒绝，只把书收了起来。

心里暗骂，死狐狸脸，两头收好处费，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等找到这人，非要把他大卸八块不可。周老三也是贪钱，只听工钱，不管是不是陷阱。难怪工钱如此多，真是贪小便宜吃大亏！

必须要逃！不过看这个形势，即使退回手上的钱，估计那个贵妇，不，那老鸨，也不会放过自己。狐狸脸不用说，大概早就一溜烟逃了。只能寻个机会趁机逃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逃跑了。

随后，纪先生还是滔滔不绝，落到陈子无耳中只剩嗡嗡嗡。他满脑子策划着，怎么逃比较好。

临近下课，跑腿伙计送来一身衣裳，交代是他明天要穿来。陈子无决定，今晚就逃，刻不容缓。

诚恳接过衣服，赶回住所，一路上总觉得不对劲，仿佛身后有人跟着。陈子无心想，大概自己多心了，毕竟做了亏心事，总是容易额外警觉些。

回住所后，同周老三讲清前因后果，周老三听后直笑到喘不过气，劝他快接下这份工作。

陈子无又气又恼，随即动起手，两个人打成一团……

最终两人合计，还是要连夜逃跑。

收拾好细软，望了望门外，没有异样，便走出了房门。

突然，陈子无感觉背后传来一阵钝痛，心道，糟糕，随即眼前漆黑一片，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