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睡前,楚梦之还没回来。
姚志信摸黑在厨房和厕所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楚梦之的身影。
爷爷说,楚梦之是个大人,做事有分寸。
姚志信怀疑爷爷知道楚梦之的身份,所以一直很放心楚梦之。
但爷爷说,楚梦之也有缺点。楚梦之待人彬彬有礼,但相处起来,却总是感觉很疏远。爷爷将之归结为年轻人喜欢隐私和自由,因为这也是姚志信他爸经常挂在嘴边的。村里没有年轻人来,也没年轻人愿意学木匠。爷爷找不到别的徒弟传承手艺,不得不给楚梦之更多的纵容。
姚志信尝试问起爷爷是否相信村里有妖怪。
爷爷闷了一阵,才说:“如果真有神仙,村里就不会穷那么久了。如果真有妖怪,为啥那么久没出现,现在才出现呢?”
爷爷劳累了一天,早早进屋躺下,却开着门。楚梦之前回家后,姚志信选择和楚梦之睡,爷爷才关门,真正休息。
姚志信看出爷爷口是心非,暗自着急。
爷爷不信离奇的传说,可是别人信。爷爷要修戏台,但别人不想修。爷爷的做法和别人总是冲突的,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想,好心的爷爷可能会被村民孤立,就像别人不理解他,他总被孤立一样。
房间里,楚梦之才说,他去了村长家。
其实,下午姚志信去做统计的时候,村长已经来过一趟。村长并不在乎修戏台是用木料还是用砖,只担心找不到人来表演号子。村长说他相信爷爷,找人和钱是他的事,爷爷只用造房子。
有村民说,人家老牛拉破犁,村里的川江号子表演就是老牛拉破船。因为非遗传承人陈老师说,川江号子的表演有很多门道。首先,拉纤划桨都得用力,得穿船工穿的马褂,是露着胳膊的,肌肉线条才能清楚地表现出人物状态。其次,号子声音高亢,并不只是嗓门儿大而已。光这两条,就不能是老年人能胜任的。
村长曾想自掏腰包两千块,请一个年轻人回来训练两个月。村长老婆很反对村长自掏腰包贴钱,村长的亲儿子得知后甚至让村长辞职去城里享福。
村长一意孤行,可在城里过惯了的年轻人还看不上这点钱。
爷爷喟叹,人心不古,担心他们这些老年人去世后,云华村会沦为个死村。
村长还劝爷爷,要相信政府的乡村振兴的决心,相信企业支持的力度。只要村里做好准备,一定会有好结果。
但到晚上,村民便大闹村长家。
村长最终顶住了压力,并且要到了村里年轻人的电话。村长挨个拨打,表面询问意见,实则想拉人回来当号工。村里上百户人,他相信一定能挑出个能闲上两三个月的年轻人。
可事实出乎意料,年轻人哪怕闲着,也没一个愿意回来。
村干部们也想过办法,说是建群开动员会。
可村长知道,这会开与不开,是个形式主义。大部分人都认为村里建设就是村干部的事,根本不会细致看信息。大家相隔千山万水,对一句话理解各有不同。如果被人误解,连个挽回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就连村干部都觉得表演好了是本分,做不好是失责。他们说服不了自己,也就说服不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