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人在那里祷告:“伟大的自然神啊,难道您不庇佑自己的子民了吗?”
明明是一场屠杀之战,却硬生生被他们打成了亡命逃奔之战。
钦陵赞卓回到自己的军帐,猛灌了一大口水,眼神之中充斥着愤怒,“去把通风报信的斥候给我砍了,丢入草原,让鬣狗分食!”
他的夜袭计划没有错,如果不是被那些沟壑,那些难缠的铁网缠住,西宁城早就破了。
而此时,他说不定早就再追李存功的残余部队了!
就是因为斥候刺探情报失误,才让他狠狠的栽了个跟头。
“玛本,伤亡统计出来了!”这时,一个岱本走了进来,看着目光阴沉的钦陵赞卓,颤声道:“有三千二百七十人没回来,受伤二千六百人,战马四千余匹”
“这么多?”
钦陵赞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算是吞并吐谷浑,他也没有战损这么多的战士。
十分之一的损失,居然源于一场夜晚奔袭战?
而且还是在偷袭的情况下。
这一战直接就把钦陵赞卓的骄傲给打掉了。
“折损多少桂?”钦陵赞卓问道。
那岱本结结巴巴道:“九百余人!”
吐蕃是奴隶制加游牧制,桂就是贵族担任的兵种。
还有‘庸’,是奴隶所任兵种(就是贵族当骑兵,奴隶当随从炮灰。
奴隶死再多,钦陵赞卓都不在意。
桂才是重中之重。
他揉了揉脑袋,他得想好,该怎么去给赞普写折子了。
那大炮,手雷,简直太可怕了,他要想办法,逼得乾军不敢进攻。
拖下去,拖到他们难以为继。
还有,战局也许可以从那个给自己送信的神秘人下手!
想到这里,钦陵赞卓有了应对之法,连忙把其他岱本召集进来,商议。
一连三天,西宁城外都在加固防御,被撞塌一半的大门,也更换了新的大门。
这一天,高反严重的将士们,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反攻的号角即将吹响!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